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作者：绿色和平行动派
今天，绿和君要发布一项针对国内某大型化工园区的独家调研发现！必须先声明，这是一篇倡导解决方案的推送哦~
绿和君猜想，对“化工园区”、“化工厂”的负面评价会占多数，大都也不想与化工园区为邻。的确，如今的媒体上，化工园区的新闻往往与事故和污染相关，大家总能和“污染”、“事故”、“危化品”等词产生联想。
有了猜想与假设，绿色和平要做的就是科学地探究与细致求证。
化工园区真实污染，我想去看看
我们选择了一个典型的化工园区进行调研——江苏省连云港化学产业园。该化工园区位于灌南县堆沟港镇，2003年开始建设，目前有近百家企业进驻，以生产农药、染料、医药、生物化工为主，是省级化工园区。
2016年6月，从董沟村村民家门口看向化工厂。这些工厂边的家庭长期生活在这里，无处可去。 © Cong Yan / Greenpeace
连云港化工产业园区位置示意图。 详细报告请登录绿色和平中文官网www.greenpeace.org.cn
说它“劣迹斑斑”，是通过政府公开信息可知，2014年到2016年间该化工园区内的企业共有177条县级环境行政处罚记录，22条市环保局的行政处罚记录。2016年还被中央环保督察组盯上了，被点名通报违法排污问题突出，周边地表水污染严重。说它“民怨深重”，是根据人民网报道，该园区收到的居民投诉“一直就没断过”。
2016年9月-11月，绿色和平实地调研了连云港化工产业园，并进行了科学采样。记得同事描述到达现场的第一感受——一股浓重的“化工味”扑面而来，呆久了眼睛和嗓子会不舒服。再随处走走，发现河道里有管道不断在排放黄色污水。
2016年11月，连云港化工产业园园区内一根排污管排出大量黄色液体，此排污管的来历不明。 © Greenpeace / Kiilly
紧邻连云港化工产业园的集市很热闹，有小吃摊、卖着蔬菜水果和各种小杂货的摊贩，以及等着幼儿园放学的家长。 © Cong Yan / Greenpeace
环保局工作人员要的污染证据
通过看和闻，我们已经感受到可能存在的危险化学品污染，但采样检测的结果让人震惊：
在园区集中污水处理厂附近的污水排放渠和南侧小河里采集了4个水样、3个底泥沉积物样本，送到绿色和平位于英国埃克塞特大学（University of Exeter）的实验室进行检测分析。共检测出226种有机物，其中61种（26%）属于“危险化学品”，被列入中国《危险化学品目录（2015版）》，21种在《目录》中属于致癌、致突变、致生殖毒性。
在园区内2个不同位置采集空气样本，并在园区以西约8公里处的小区住宅内采集1个空气对照样本，送到德国柏林的分析实验室（Analyse Labor Berlin）检测。发现园区内的空气中含有8种高浓度的挥发性有机物，均属于“危险化学品”列入《危险化学品目录（2015版）》。这8种挥发性有机物也在园区内采集的水样中发现。
污染物包含多种通常用于农药、药品和专业化学品制造的氯化物和氟化物，以及多用于PVC塑料生产中的氯乙烯（VCM）。园区的水系统中共检出15种农药残留。
检测证实了，河流中的污染来自于当前排放的大量工业污水，而非仅是历史遗留污染。也就是说，在中央环保督察组通报之后，该园区仍在不断向河道中排放有毒有害化学品。
采样点示意图。详细报告请登录绿色和平中文官网www.greenpeace.org.cn
人民网江苏频道在2017年3月28日刊文称，灌南县环保局工作人员对化工园区的异味投诉“习以为常”，称“生产化学品也难免会有化学品的味道，我们没有办法保证没有这种味道，如果你觉得化工厂的味道真有害，你就应该拿出一定的证据来证明你所说的，而不能仅凭一句话就怀疑它有害。”
喏，你要的污染证据，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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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中国规模以上化工企业有25000多家，化学品生产和使用量位列全球第一，为中国GDP贡献不小。但是，就如同“十三五” 生态环境保护规划中提到的，由于中国是化学品生产和消费大国，“有毒有害污染物种类不断增加，区域性、结构性、布局性环境风险日益凸显。环境风险企业数量庞大、近水靠城，危险化学品安全事故导致的环境污染事件频发。突发环境事件呈现原因复杂、污染物质多样、影响地域敏感、影响范围扩大的趋势”。
简单来说，中国有毒有害化学品的污染情况“多、杂、难”。更要命的是，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中国大地上出现了许多“城围化工”、“化工围城”的情况，既有新问题也有历史遗留问题，对周边居民造成了严重的安全健康隐患。
连云港化工产业园的情况可能只是万千化工园区化学品污染的典型一例。从江苏省连云港、盐城和南通沿海三市情况来看，据绿色和平统计，2016年江苏沿海三市化工园区达91家，化工园区聚集让污染治理和安全管理难上加难。
但与此同时，江苏沿海地区不仅人口稠密，还具有极高的生态多样性保护价值。这里有中国第一个珍禽自然保护区“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这里生活着包括丹顶鹤在内的14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和85种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苏北滩涂湿地也是中国沿海生物多样性保护的三大关键地区之一，是东北到澳大利亚候鸟迁徙大通道的主要停栖地和重要越冬地。
盐城国家级珍禽自然保护区以及周边工业区。详细报告请登录绿色和平中文官网www.greenpeace.org.cn
“瘸腿”的化学品安全管理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各级环保部门三令五申、层层检查，却仍然堵不住如此严重的危险化学品污染呢？
原因就是：中国目前的环保和化学品安全管理方面的法律法规、环境监测和排放标准，不能有效遏制化工园区向环境转移、释放有毒有害化学物质。
举例来说，2016年7、8月，中央第三环境保护督察组对江苏省开展了环境保护督察，“督查发现连云港市灌南县化工产业园区企业违法排污问题突出，周边地表水污染严重，流经连云港化工产业园的七圩闸和大咀大沟化学需氧量分别超过地表水Ⅳ类标准约50倍和8倍 。”
用化学需氧量定义污染是没错，但是现有标准无法防止众多对人体健康和环境安全有害的物质从化工企业和园区进入环境，更别提用现有环境标准“从根儿上”解决有毒有害物质进入环境的问题了。因为中国目前并没有实行有毒有害物质的生产、使用、排放和转移（PRTR）登记制度，换句话说“毒在哪儿，压根儿不知道”。如果无从得知周边环境中存在哪些危险化学物质，也就无法有效预防并保障职业安全健康、公众健康和生态环境免受有毒有害化学物质的侵害。
连云港化工产业园与幼儿园的间隔一百多米，有时工厂排放的废气格外刺鼻，幼儿园老师只让孩子们在室内活动。 © Cong Yan/ Greenpeace
化工厂的工人下午四点轮班后，坐在园区里的小河边抽烟聊天。连云港化工产业园区里小河交错，园区的排污渠废水有时经此汇入灌河。 © Yat Yin / Greenpeace
环境治理“钉子户”，还有救吗？
中国化工园区的环境底线该如何坚守？像连云港化工产业园这样的污染园区该如何挽救？
绿色和平在全球范围内关注有毒有害化学品管理三十载有余，深信对中国现有的化学品管理体系进行小修小补是解决不了“老大难”的。唯有将化学品的物理危害、健康危害和环境危害三方兼顾，才可能“用好化学品”。所以，化学品健全管理是破解难题的“良药”。
中国化工行业的产能过剩、以及在全球高附加值产业链面前的压力已将国内化工产业转型、升级的迫切需要推上台面。无论是化工行业发达的欧洲、还是与我们同是新兴经济体的国家（如南非），无论是其产业还是政府都已经深刻意识到健全的化学品管理制度是提振化工行业生产效率和提升国际竞争力的良方。国际化学品市场是全球化的市场，不能主动改变，就要被动“埋单”。
我们呼吁有关部门加快制定并实施以预防性原则为主导的化学品健全管理法律法规，并在全行业推行有毒有害化学品“零·排放”计划。中国应把握将化学品健全管理体系与行业转型的机会结合起来的特殊历史机遇，放眼于行业升级和环境质量协同提升的长远大计，认识到化学品的健全管理是实现可持续创新发展和消减替除有毒有害物质成本效益最优的解决方案。
跨越发展，正当其时。
本文来源：网易科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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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浩_NT56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