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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策划：彭丽慧
文：小小
据国家地理杂志报道，在所有的银幕恶棍中，电影《沉默的羔羊》中的汉尼拔·莱克特（Hannibal Lecter）堪称是最令人感到不安的一个。这不仅是因为他以杀人为乐，还因为他吃人。他的举动违反了人类最古老的禁忌，吃人肉也被视为对人性的终极背叛。但是正如动物学家、作家比尔·舒特（Bill Schutt）在其新书《同类相食：完美的自然历史》（Cannibalism: A Perfectly Natural History）中所写，并非所有的文化都共享这个禁忌。举例来说，在某些古代文明中，人类器官会出现在帝王菜单上。而在飞机失事后，乌拉圭橄榄球员们曾靠吃掉遇难的队友生存下来。《国家地理》杂志日前就此采访舒特，他解释称动物王国同类相食现象为何非常普遍，为何疯牛病和新几内亚频发的大脑退行性疾病会导致同类相食，以及气候变化如何会触发大规模吃人现象等。采访摘要如下：
舒特最新著作《同类相食：完美的自然历史》封面
记者：你曾写道“同类相食让完美进化更有意义”，请解释下这个观点，并举几个例子。
舒特：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在自然界，同类相食现象非常普遍。最初，由于面临压力或缺少替代食物等问题，我们只以为在黑寡妇蜘蛛或螳螂中存在同类相食现象。但从20世纪70、80年代以来，研究人员在动物王国发现越来越多此类现象，并且完全属于自然行为。
举例来说，生活在美国西南部的锄足蟾。它们会在池塘中产卵，甚至是在不大的水坑中。由于气候原因所致，这些池塘时刻都面临着干涸的危险。为此，如果你是小蝌蚪，从进化的角度来看，你需要尽可能快地离开池塘。否则如果池塘干涸，它们就会死去。结果，这种锄足蟾进化出一种特别机制，有些蝌蚪会在一夜之间“长大”，包括更大的的下颌肌肉、看起来更锋利的牙齿以及缩短的消化道。它们在池塘中要做的就是吃掉它们的同类。只有这样，它们才能更快地成熟起来，能够更快地逃离池塘。
锄足蟾蝌蚪在捕食同类
记者：在西方，吃人总是能引发轰动效应，比如纽约的“吃人警察”总是登上头条，为何吃人的话题总是如此让人着迷？
舒特：自从荷马时代与希腊时代以来，我们就被教导，吃人属于终极禁忌。这种教条从荷马时代流传下来，又被罗马人、莎士比亚、格林兄弟、丹尼尔·迪福（Daniel Defoe）以及弗洛伊德（Freud）等人传播开来。在我们被教导吃人的恐惧时，这种雪球效应也在扩散。如果你将这种终极禁忌与人类对食物的迷恋结合起来，这个话题就会变得更加吸引人。
记者：吃人总是被西方用于证明征服行为的借口，特别是发现新世界的过程中，请解释下原因。
舒特：当哥伦布首先到达新世界时，他曾称当地土著人非常友好，没有带来任何问题。伊莎贝拉女王告诫他，以尊重和友好的态度对待这些人，除非能够找到确凿证据证明他们是食人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以采取任何行动。最初，西班牙人也四处寻找黄金，当他们没有收获时，他们认为“下个宝藏”就是奴隶。
而当哥伦布返程时，此前被归为“友好人士”的土著人突然间被描述为食人者，以便于你可以对他们做任何事情。你可以奴役他们，占领他们的土地，谋杀他们，就像瘟疫那样对待他们。这就是以往发生的历史，结果许多岛屿都成了无人荒岛。相比于获得的这些战利品，吃人的禁忌常被用于“去人性化”的借口。
记者：几乎在所有文化中，食人都是禁忌。在美国，最著名的“生存食人者”就是唐纳帮（Donner Party），陪审团依然在讨论他们是否真的吃人吗？
舒特：1847年，“唐纳帮”前往加州定居，被困在内华达山脉中。这些人没有退回到平原地区，而是决定在内华达山脉过冬，希望稍后继续前行。但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许多救援行动都因为天气原因而受阻。最终，唐纳帮分裂为两个营地，中间相隔10多公里，双方都以猎食对方成员为生。
在红色树叶地下，雌性螳螂正吃掉雄性伴侣
我们找到人类骸骨吗？没有。有物理证据吗？也没有。但是许多唐纳帮和救援队成员曾亲口描述他们的经历，当时也没有任何争议。唯一的争议出现在2010年，当时有些过度热情的人提出耸人听闻的观点，宣称没有证据唐纳帮成员吃人。但2年前，我曾与唐纳帮的研究人员共事，毫无疑问，当时的确发生了人吃人惨剧。
记者：当你断言圣餐（Eucharist）中也存在吃人现象时，基督徒感觉受到冒犯。解释下你的意思，这个观点如何帮助乌拉圭橄榄球队队员在安迪斯山中幸存下来的？
舒特：如今，基督耶稣的血肉已经远非字面上的意思。但在中世纪，人们的确是这样理解的。化质说(Transubstantiatio）认为，饼与酒会变为基督的血肉。因此，按天主教的教训，基督在圣餐中再一次将自己献上为祭，而参与者实际上是在分领基督的身体。
1972年，乌拉圭橄榄球队乘坐的飞机失事，幸存队员被困2个多月。这些队员依靠吃遇难队友的尸体生存下来。
而在乌拉圭橄榄球队发生的情况是，当他们从山中出来后，被发现以吃遇难者的尸体幸存下来，公众对此感到愤怒。他们并未被视为英雄，而是受到鄙视。此后，1名幸存者发表声明说，他们认为吃掉朋友的尸体没问题，因为在圣餐期间，人们也分领了基督的血肉。如果这被允许，他们也可以吃掉朋友。
多年后，记者再次采访这个幸存者，并且问道：“在吃掉朋友的同时，你们真的想到圣餐吗？”他回答说：“没有，我们太饿了。那就是我们当时想到的，也是我们为何要那样做的原因。”
记者：同类相食在食物链中会造成更大破坏吗？给我们讲讲疯牛病，以及新几内亚的苦鲁病吧。
舒特：吃人最严重的负面影响之一就是与吃人相关的疾病，比如苦鲁病和疯牛病。它们都属于大脑退行性疾病，总是非常致命，病因是吃掉了被感染的神经组织。还有其他疾病，比如羊身上的痒病，水貂身上的海绵状脑病等。在养牛行业，其他牛的内脏会被加工为饲料，作为蛋白质补充物质喂牛。这就是导致疯牛病爆发的原因，吃了这些牛肉，海绵状脑病就被传给了人类。20世纪80年代，这种疾病曾在英国引发惨剧，导致英国禁止进口美国牛肉，禁令直到现在才解除。
同类的疾病几乎将新几内亚土著部族Fore灭族。当科学家介入开始研究时，他们发现这些苦鲁病受害者的大脑状态与疯牛病的影响相似。经过近20年的研究，他们提出理论，在Fore人中，那些在葬礼上参加尸体准备和吃同类器官（包括大脑）的人，特别是孩子和女人，最容易感染这种恐怖的疾病。当他们发现原因后，新几内亚通过法律禁止吃掉人类尸体，这种疾病才受到抑制，Fore人也没有灭绝。
记者：你在书中提出，气候变化最终可能导致与饥荒有关的吃人现象发生。
舒特：我不想让它听起来就像是个将要发生的预言。但是如果你看看大自然中发生同类相食现象的关键因素，会发现其通常是过度拥挤或缺少营养所致。在西方，我们已经形成阻止吃人的文化。但我们知道，在饥荒期间，可能出现人吃人现象。由于全球变暖，这种情况完全可能发生。如果大量人口突然没有实物，食人可能成了唯一的选择。
记者：在研究中最让你感到惊讶的发现是什么？在写这本书的时候，你对人类的观点发生改变了吗？
舒特：在动物界的同类相食现象中，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它们在自然界广泛存在。原因很多，比如压力或缺少食物等。在吃人情况中，最令我感到震惊的是，欧洲数百年来广泛存在着药用食人现象。从19世纪初，人类尸体器官就被药用。我不知道我对人类的观点是否发生了改变，但我认为，如果没有这些终极禁忌，可能会出现更多食人现象。在特定环境下，我们已经那样做了成千上万年。如果这些情况会再次出现，为何食人现象不会再次发生呢？
本文来源：网易科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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