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严忠
在上一篇博客中,我讨论了中国在国际市场推广其青蒿素类抗疟药的努力是如何最终将中国的制药厂商置于产品供应链低端的。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中国制药公司都满足于这种安排。1994年,北京华立科泰开始出口双氢青蒿素(科泰新)。该公司也因此成为中国最早向非洲输出中国自有品牌青蒿素类药物的公司。
中国政府对本国制药公司的全球化努力给予了大力支持。1996年,卫生部指定科泰新为中国援非医疗队必备药品。科泰新也常常被用作中国领导人出访非洲时的国礼。1999年,中国正式启动鼓励本土公司“走出去”“迈向世界”的发展战略。两年后,一个政府专家委员会提出将中国青蒿素产品在国际抗疟药市场的份额在十年内从0.5%增长至35-40%。
中国卫生援助项目包括援助非洲建设医院、抗疟疾诊所也推动了这一全球化战略的实施。2006年11月,中国承诺在非洲建设三十家医院并提供3750万美元的援助以用于提供青蒿素和建设三十家抗疟疾中心。2009年,中国进一步承诺向这些由中国建设的医院和抗疟中心提供价值7900万美元的医疗设备和抗疟疾药物。华立科泰贡献了中国海外抗疟疾药物捐赠的三分之一。捐赠行为帮助这些药物在市场上获得了更好的品牌认知度,这也被认为是一种低成本且潜在有效的可以将中国制造的ACT药物引入非洲的方式。该地区对抗疟疾药物的需求很高但本土购买力相对较低。
自2007年以来,中国制药公司在向全球推广其本土开发的抗疟疾产品上表现得更加积极。通过建立分公司和本地销售渠道,包括桂林南药、昆药集团以及北京华立科泰在内的大型中国ACT制造商都已打入了非洲这一最大的抗疟产品市场。2007年8月,桂林南药的青蒿琥酯+阿莫地喹片获得世卫药品预认证,从而成为中国第一家ACT产品获世卫预认证的药企,为联合国机构采购该产品铺平了道路。
五年后,另一款桂林南药的ACT产品也获得了WHO预认证。据称,该公司至此已经为全世界供应了超过三亿人份的口服ACT。其他中国药企也在努力让他们的产品获得世卫预认证,这些产品包括华立科泰的科泰新、昆药集团的复方磷酸萘酚喹片(ARCO)以及新南方青蒿科技的青蒿素哌喹复方(Artequick)。
2014年,新南方在非洲岛国科摩罗完成了一项规模大且极具争议的试验,将他们的未经世卫预认证的产品免费提供给七十多万当地民众。为了向整个非洲市场推销该药,新南方引用了该试验作为青蒿素哌喹复方有效性的证明。同年,昆药收购了北京华立科泰,成为全球最大的抗疟疾原料药的生产商。
这些努力似乎获得了回报。以科泰新为例,该药在东非和西非的市场占有率已排在前两位。但至今为止,它们还没为中国带来在全球抗疟疾药品市场份额上的显著扩张。事实上,除了桂林南药以外,其他中国抗疟疾药品生产商都由于没有获得世卫预认证而无法向非洲的公共部门提供他们的产品。非洲的医生在开处方时,也依然倾向于诺华的复方蒿甲醚不是中国生产的抗疟疾药物。
另外,中国制造的ACT如今已不再具备价格优势。2006年,诺华将向公营机构提供的复方蒿甲醚售价降至1美元/人份。2008年,该售价又进一步降至0.8美元/人份。
由于无力挑战跨国制药公司在占有80%市场份额的公营领域的统治地位,中国ACT生产商转向了私营部门。在非洲,多数人仍无法获得公共卫生服务因而不得不从本地集市摊位、药店之类私人渠道购买抗疟疾药品。但即便在这一领域中国药品仍然面临许多挑战。2004-2006年青蒿素生产大跃进期间,大量不合格的原料药生产商的出现导致了大批假药劣药的出口。对中国公司是假冒伪劣抗疟疾药物源头的怀疑阻碍了中国在非洲私营领域的雄心。另外,中国产品还遇到了来自跨国制药公司(如诺华、赛诺菲)和其他新兴经济体(例如印度)的激烈竞争。
2010年,诺华启动了一个项目,以扩大其在私营领域的市场份额,该项目包括调低ACT销售价格,创建不受捐赠资金影响的可持续商业模式以及教授私人供应商和病人如何正确使用该药品。随后,诺华采用了包括可负担的抗疟药品采购机制 (AMFm)在内的新型销售渠道,以使那些只能依靠私营机构的人们更容易获得ACT。它还联手遏制疟疾伙伴关系(Roll Back Malaria)、全球基金、私营机构和政府部门开展了生命短信(SMS for Life)项目,该项目通过手机短信来追踪农村卫生设施的抗疟疾药物每周库存。2013年,诺华在尼日利亚私营市场上推出了其开发的将疗程从原本的二十四片降至六片的ACT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