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岛亿万富豪比约哥夫森的资本历险记

2007年，他谋划了一生中最大的一笔交易，也就是以65亿美元杠杆收购当时的冰岛仿制药公司阿特维斯（Actavis）。在信贷泡沫达到顶峰的那些日子里，银行家们争相向他贷款。德意志银行曾在东欧与比约哥夫森有过合作，而且该银行的董事总经理怀尔德·富尔福德（Wilder Fulford）是比约哥夫森在伦敦的隔壁邻居。德意志银行希望为阿特维斯收购交易的54亿美元债务提供融资，他们打算独占所有的服务费，然后将贷款迅速分割转卖给其他投资人。

但这时问题出现了。在这家德国银行找到买家之前，债务市场突然降至冰点，使该银行进退维谷。令情况雪上加霜的是，与此同时阿特维斯遇到了监管麻烦，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FDA）在2008年夏天要求该公司召回新泽西一家工厂生产的所有药物。曾是该公司第三大个人股东、与比约哥夫森关系不睦的阿特维斯首席执行官罗伯特·韦斯曼（Robert Wessman）引咎辞职（韦斯曼说，后来他的股份遭到排挤。比约哥夫森予以否认。两人各起诉对方索赔数百万美元，各自都获得胜诉，但只有比约哥夫森收到了一点钱）。在紧急关头，德意志银行强迫股东投入更多资金。为了达到保证金要求，比约哥夫森向他自己的冰岛国民银行银行贷款2.3亿美元。2008年9月30日，就在冰岛破产的前几天，他收到了最后一批资金。这笔贷款使比约哥夫森得以继续持有他在阿特维斯的股份，但人们普遍认为这削弱了冰岛国民银行在其“临终前”的生存能力。

冰岛国民银行最后这笔贷款对于比约哥夫森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为过，正是这笔贷款使比约哥夫森免于破产，并最终使他重回亿万富豪行列。“那些债务令我不堪重负，我感到很愤怒，但这却救了我。”比约哥夫森说，“在冰岛国民银行倒闭的时候，如果阿特维斯被清盘，我将不得不放弃（我的股份）。（阿特维斯欠下如此巨额的债务）事实帮了我。”研究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人会告诉你：欠银行100万美元，那是你的问题；欠银行10亿美元，那是银行的问题。“他们没有说什么好话。实际上，他们好几次在电话中朝我怒吼。”比约哥夫森说，“但他们不得不与我合作。要么一起脱困，要么一起玩完。”

比约哥夫森在多家上市公司持有的股份迅速消失，因为两家公司最终倒闭，而且他不得不放弃其他股份来达到保证金要求。最后，他失去了在四家公司里的股份，这些股份在危机爆发前总共价值大约18亿美元，包括芬兰电信公司Elisa和运动服饰公司Amer Sports。他还失去了波兰新兴电信公司Play的25%股份，但继续为他的三岁儿子持有某信托基金25%的股份。除此以外，在他的父亲（也曾短暂跻身亿万富豪行列）于2009年申请破产后，他承担了父亲的3.5亿美元债务，因为这些债务由他个人作保。“比约哥夫森的情况非常特殊。他不仅自己欠债，还以个人名义为他人作保。”伟凯律师事务所（White & Case）的合伙人、后来担任比约哥夫森代表律师的伊恩·巴格肖（Ian Bagshaw）说，“他把自己变成了 人形杠杆收购 。”

最终，金融危机的严重性帮了他的忙。他的债权人不愿意在市场恐慌中以大大低于潜在价值的售价抛售资产，因此他们没有强迫他清盘。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候，他仍然可以住在诺丁山的豪宅里，手头还有现金可用。

然而，这样一位高调的债务人面临着被追债的巨大压力。“我们始终害怕债权人未必会等到最大程度的复苏，而是立刻就找我们的麻烦。”比约哥夫森的长期商业伙伴安德里·斯文森（Andri Sveinsson）说。

比约哥夫森的曾祖父和祖父都曾破产，他发誓不能步他们的后尘。2010年7月，一切到了解决的时候，当时，代表所有七位债权人的100位律师、顾问、银行家和重组专家齐聚伦敦。比约哥夫森把这次行动称为达尔文计划，旨在重组他的个人债务。但有些债权人对他很不信任。2009年11月，为比约哥夫森工作的重组专家大卫·洛维特（David Lovett）向他们发送了一份资产清单。一个月后，一位代表打电话给洛维特，说他不会配合比约哥夫森：“我们知道他有一项资产没有告诉你，因为钱就是我们当时借给他的。”这位代表所指的资产就是停在花园里的一辆法拉利汽车，比约哥夫森后来声称他是因为疏忽将它遗漏了。洛维特说他相信比约哥夫森的解释，并成功说服这些代表不要放弃比约哥夫森。“他是个虚张声势、狂妄自大的人。”洛维特说，“（但）在这一切的背后，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2010年7月谈判期间。比约哥夫森突然记起他在圣彼得堡还有一套公寓。他的团队半夜叫醒评估师为这套公寓估价。与此同时，冰岛国民银行的债权人要求协议中必须有条款规定进行额外的法务工作来追踪他的所有资产，否则将拒绝签字。任何新发现的未申明资产，或者任何新发现的、与导致破产危机的事件有关的犯罪行为，都会使协议无效。比约哥夫森还同意不再借钱，直至还清他欠下的10亿美元债务。在谈判开始56个小时后，快要到7月19日午夜的时候，比约哥夫森的iPhone正在播放英国老牌歌手英格伯特·汉普汀克（Engelbert Humperdinck）的那首《放了我》，他在歌曲声中签下了协议。

银行拿走了雷克雅末克的一套住宅和辛格韦德利的一套夏季别墅。他被要求出售私人游艇、飞机和法拉利汽车。对于一个欠债10亿美元的人来说，这一切加起来也不值多少钱，大概只有1,500万美元，但这意味着银行家们是玩真的。更多的钱将主要来自于阿特维斯和Play公司。比约哥夫森的债权人会得到这些股份的股息，如果卖掉这些股份的话，他们还将得到大部分所得。但重要的是，比约哥夫森在谈判中成功说服他们，让自己也可以分一杯羹，以此确保他的利益与银行的利益一致。

就像总统的一个电话预示着比约哥夫森即将破产一样，冰岛同胞希吉·奥拉夫松（Siggi Olafsson）在2011年的另一个电话使这位企业家重回正轨。奥拉夫松曾在2008年至2010年期间担任阿特维斯首席执行官，但后来跳槽到美国仿制药生产商华生制药（Watson Pharmaceuticals）。奥拉夫松和他的老板、华生制药首席执行官保罗·比萨罗（Paul Bisaro）希望收购阿特维斯，他觉得自己可以为各方牵线搭桥，包括那些债权人。对于比约哥夫森来说，这是行动的号角。

“他变成了幕后的啦啦队长。他的手中或许没有绒球，但他确实推动了各方。”奥拉夫松回忆说，“他充当了司仪的角色。此事与他自身利益攸关，他极其渴望做成这件事，你不能低估了这一点。”

2012年10月，华生制药完成了以近60亿美元收购阿特维斯的交易，并使用了阿特维斯的名字。德意志银行得到大约54亿美元现金，与五年前投入的金额大致相当。冰岛的债权人获得2.3亿美元的首期款。在最后时刻，比约哥夫森再现赌徒本色，用他有权得到的所有现金交换最多430万股股份，具体数量视阿特维斯能达成哪些目标而定。最终，他得到了最大数量的股份（现在价值大约7亿美元），并在2014年向冰岛的债权人偿还了剩余的3.3亿美元债务（他对一部分股份进行领子期权操作，这样他就不用卖掉任何股份来还钱了。这笔买卖做得很漂亮，因为这些股份的价值自从2012年以来已经上涨两倍倍多，相比2004年高出60%）。到2014年年中，他还清了所有债务。瞧！仅仅依靠精明的闪转腾挪，比约哥夫森东山再起。现在他拥有13亿美元财富。

但那场危机的后遗症还没有完全消退。“我个人失去了10万美元，这是我全部的积蓄。”冰岛律师奥拉弗·克里斯汀森（Olafur Kristinsson）说，他打算代表350位小投资者对比约哥夫森提起集体诉讼。但无论如何，这位居住在伦敦的亿万富豪可以向前看了。仍然以信托形式持有的Play公司股份是目前在他控制下第二值钱的资产，这50%的股份至少价值4.5亿美元。

比约哥夫森发誓，第二次的亿万富豪身份将会有所不同。他说：“如同一只在丛林里学习的动物，我正在努力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他说，他不会再大量举债，将坚守他了解的领域，比如电信和仿制药，并和商业伙伴一起投资。

然而，丛林里或许有一个更加具有说服力的教训，那就是猎豹身上的斑点不会改变。泡沫观察人士请注意：比约哥夫森说，他又开始接到贷款人打来的很多电话，其中包括德意志银行，这至少证明，贪财之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也响应了那些贷款人的呼声。今年1月，比约哥夫森收购了智利规模最小的移动运营商Nextel Chile的92%股份。如同以往，他用阿特维斯股份作为抵押借了6,000万美元来进行这次收购，这是他在大约七年时间里的第一笔贷款。他说，他愿意再对该公司投资5亿美元，其中半数是贷款。

“我仍然年轻。”他在庆祝阿特维斯出售的宴会上说，“我能够从头再来。我可以挣10亿美元，彻底失去它，仍然有时间再挣10亿美元。”

译 于波 校 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