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不肯借钱、油价暴跌，委内瑞拉崩溃在即

1月13日（周二），评级机构穆迪（Moody s）将委内瑞拉主权评级调降至Caa3级，距违约仅一步之遥。此举毫不出人意料，违约的可能性早已在市场交易中得到反映。

但奇怪的是，穆迪将“负面”展望改成了“稳定”。

之所以给出“稳定”展望，是因为穆迪认为，就算油价进一步下跌，债券持有者的预期损失也很有可能保持在Caa3评级所涉范围内，而不太可能沦落到更低评级相关的水平。

这未免有些太宽厚了。穆迪的评估建立在这样一个假定之上，即委内瑞拉的问题主要是油价骤跌与外汇储备不足造成的国际收支危机。但事实并非如此——而且要严重得多。

单是国际收支问题已经够严重了。油价下跌导致外汇缺口不断扩大。油价要达到每桶100美元，委内瑞拉才能平衡对外账户，但眼下油价正迅速跌向40美元，而委内瑞拉至此仍未说服其他产油国实施减产以支撑油价。它的外汇流出大幅超出外汇流入，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委内瑞拉施行一个复杂而无助益的汇率体系：其美元储备已降至220亿美元，而且仍在迅速缩水。它有可能实施更加严厉的价格和汇率管制措施，但这样做只会使越来越多的交易转向黑市，从而加速经济去货币化。

但真正的问题还是它的国内经济问题。去年大部分时间，委内瑞拉都陷于深度衰退之中。2014年10月，也就是最近一次灾难性的油价暴跌降临之前，其预算赤字达到17%。官方公布的通胀率为65%，实际可能要严重得多。进口控制、通货膨胀以及玻利瓦尔的高估，都导致了必需品的短缺。

商品短缺在委内瑞拉算不上新鲜事。前一阵子的卫生纸短缺一度在全球传为笑料。但最近，短缺形势开始急转直下。上周，一名政府官员扬言，排长队现象表明“委内瑞拉食品充裕”，并因此遭到讥讽——商店中一排又一排空空如也的货架告诉我们一个截然相反的事实。彭博社（Bloomberg）报道称，人们正为了肥皂、牛奶和尿不湿等生活必需品彻夜排队。这是非常危险的。委内瑞拉社会暴力程度本来就在全球数一数二。一旦短缺开始波及婴幼儿，民怨就会沸腾。

为防社会动荡升级为更加严重的局面，政府已经部署军队，以控制该国货架半空的商店门前牢骚满腹的排队购物人群。政府还颁布了一项配给制度，将每人每周前往政府控制商店的购物次数限制为两次。彭博社讽刺道，“为控制排队现象，委内瑞拉的办法是削减人头，而不是遏制短缺。”

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最近一次马不停蹄的全球访问收获寥寥：中国不愿意借钱给他，产油国又不肯削减产量。但他似乎跟卡塔尔达成了某种形式的资助协议，以缓和国际收支问题。然而出访期间，他的政敌趁机在国内点了一把火。反对党领袖恩里克·卡普里莱斯（Henrique Capriles）宣布委内瑞拉进入“紧急状态”，号召人们“上街动员起来”。局势走向显而易见。

早在80年代，经济学家鲁迪格·多恩布什（Rudiger Dornbusch）和爱德华兹·塞巴斯蒂安（Sebastian Edwards）就曾概括道，像委内瑞拉这种不惜损害公共财政而奉行高度扩张性民粹主义政策的国家，通常会经历四个不同的阶段，也可称之为一个“繁荣-萧条”周期。以下是他们对第三阶段的描述：

“第三阶段：商品普遍短缺、通胀急速上升，加之巨大的外汇缺口，导致资本外逃以及经济去货币化。由于税收急剧下降、补贴不断上升，致使预算赤字急剧恶化。政府靠实际贬值和削减补贴以期稳定局面。实际工资大幅下降，政局失稳。政府的统治明显已经失败。”

这就是为什么说穆迪对委内瑞拉的评级太过宽厚。国际收支问题只是一个开关，它将触发的是一场大规模的财政、经济乃至于政治危机，而后果只有一个——政权的无序崩溃。至于它会以革命、军事政变还是一片混乱的形式发生，到时方见分晓。但我们正在目睹的正是委内瑞拉经济的解体。而这种解体归根结底不是由于外在因素。它是查韦斯与马杜罗政权所推行经济政策的直接后果。

近15年中，委内瑞拉政府将千百家企业收归国有，没收资产不计其数。其中很多被诉诸国际法庭，代价惨重。最近一个案例便是埃克森美孚公司（Exxon Mobil）被征用的委内瑞拉石油项目，委内瑞拉被判赔偿埃克森16亿美元。通常，这类国有化是在因政府的价格与外汇管制而使企业产量下降的情况下，出现的一种应对措施。例如，2013年1月至2014年1月期间，委内瑞拉汽车制造业产量下降85%。2014年2月，丰田（Toyota）因无法进口零部件而停产六周，导致行业工会号召汽车产业国有化。委内瑞拉政府基本上都会响应这类号召，而不是着手解决症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