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需要先说说我自己。
本人生于蓝领之家,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可以说是残酷的诅咒。母亲中学没毕业,父亲被一家军工承包商解雇。我自食其力,艰苦地读完了大学和研究生。说到这里各位就明白了吧。所以,在看到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时候,像我这样的人会产生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这倒没什么,我已经接受了自己不属于那人上人的这个事实。但每每看到阿布扎比的每处角落,那些美轮美奂、富有21世纪气息的摩天大楼使美国都显得土得掉渣,这个时候你就会隐约明白,这世上有些地方就不是为屁民准备的。幸好,我是新闻记者,因此能够远离曼哈顿,在不属于我的地方流连。
沙子,沙子,但不只是沙子。
阿莱茵有七种不同的沙子。它不是阿布扎比,但却是该地区著名的绿洲,是阿联酋开国之父的故乡。对于沙漠来说,这里的绿色出人意料地浓郁,周围环境古色古香。虽是新兴市场,但厚重的历史感中透着质朴,令有文化修养的过客赞叹不已。
清真寺附近可以听到祷告声,伊玛目正读着《古兰经》的经文。城里有一座用黏土和木头修建的堡垒,只有一层楼高,那里曾是扎耶德·阿勒·纳哈杨酋长(Sheikh Zayed al Nahyan)的祖宅。他把阿联酋七个城邦统一成为一个国家,基本上都听他号令。阿莱茵就像是很久以前的阿布扎比。扎耶德酋长的这个家很大,有着黄褐色墙皮,现在是博物馆。这里是穷人的格雷斯兰。城堡内没有自来水,扎耶德酋长在上世纪50年代曾居住于此。大约20平方英尺的厨房里放着烧木柴的炉子和形形色色的大罐子。这里也没有通电。而在同一个时代,美国人痴迷于大块头的汽车,每家每户都有西尔斯洗衣机和甩干机。很难相信,几十年之后,纳哈杨家族的最新住所会是一座面积为9万平方英尺、可眺望波斯湾的现代化宫殿。这就是石油和君主政体能够带给一个家族的好处。
在距离阿莱茵几十英里远的地方,满眼都是宝格丽珠宝、宝马汽车和丝绸面纱。风掀起纱巾,露出阿联酋女性的乌黑长发。她们佩戴的乌木香料使西方女性非常着迷,仿佛这是“必备”的神圣木香。这里是巴普洛夫学说的分界线。此处的这种香味等同于财富和异国风情。
“这一切都美极了,对吧?”造价2亿美元的阿布扎比丽思卡尔顿酒店的西班牙籍总经理佩普·洛扎诺(Ritz Carlton)说。泳池四周整齐地种着枣椰树,风景如画。我们在户外用餐,从阿布扎比大运河吹来的微风凉爽宜人,时尚悠闲的洛扎诺似乎陶醉其中。我们这桌用英语聊天,隔壁桌用阿拉伯语,他们对面那桌说着德语,音响里则播放着伦敦DJ坎托马的《Cosmopole》。这首电子舞曲里描述着长腿的模特们和她们带着Voss高级饮用水的伴侣,很是应景。
该酒店在2008年开始修建,2013年3月开业。和其他所有的豪华酒店一样,该酒店最近启用了一个2,000平方英尺的水疗中心。这里是穆斯林世界,因此水疗中心是男女分开的。“这座城市会令你惊讶不已。人们从世界各地来到这里。”他一边说,一边用银餐具把龙虾仁送入口中。
阿布扎比城内和周边有几十家酒店。美元的坚挺使得那些酒店的价格其实还算可以接受,但前提是你能忍受在前往阿布扎比的经济舱里窝上将近14个小时。最便宜的经济舱票价大概是1,000美元,往返差不多要花2,000美元,而进出阿布扎比的商务舱只有阿提哈德航空的班机上才有,票价至少为5,000美元。从明年1月开始,面向从伦敦西斯罗机场出发的超富级旅客,阿提哈德航空将推出卧铺舱,基本上就是把纽约单间公寓搬到了空客380上,可容纳三人。如果你想问价格,我只能说你买不起。这无疑是为44岁的曼城足球俱乐部老板和阿联酋执政家族的曼苏尔·阿勒·纳哈杨酋长(Sheikh Mansour al Nahyan)准备的。
在6月至7月的淡季里,这家丽思卡尔顿酒店每晚费用大约是177美元,卡里亚特阿尔贝里香格里拉酒店只要150美元。即使是位于阿提哈德大厦的卓美亚现代化高层酒店也仅需150美元。在各家酒店中,最贵的是面积为85万平方米的阿联酋皇宫酒店,每晚均价高达270美元。
这里的11月份天气依然炎热。一走进大厅,已故的扎耶德酋长的几张相片立刻映入眼帘,就挂在阿联酋皇宫酒店标志性圆形穹顶的正下方,从下面走过的所有人都显得很渺小。接待员会递上一支玫瑰,还有客房的钥匙,圆圆的,闪着金色,很像巨大的玩具硬币。
该酒店发言人穆罕默德·阿劳维(Mohammed Alaoui)在可以眺望海滩的自助式餐厅Le Vendome与我一边共进午餐,一边聊天。我的巧克力蛋糕上放着金叶。人都到哪里去了?海滩上空寂无人。印着红牛标志的排球网显得非常孤独。一只小鸟停在窗台上。皇宫烤肉餐厅的五层楼上有一间时髦的露台式餐厅,只在夜间营业。
“不管你信不信,我们的入住率达到78%。”他对我说,“只是看起来有点贵。你不必是百万富翁,照样能住在这里好好享受。这是皇宫,在这你就是国王。”说这话时他极力压下夸耀的口气。
对于习惯了高雅品味和不爱招摇的西方人来说,阿联酋皇宫酒店可能略显俗气。但如果你在阿联酋王室的家(就在几英里远的地方,仍然还在修建)中住过,那么这里就有点像是他们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宅院。
标准客房有套间般大小。墙纸看起来像是沙滩,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你。进门处有一张三英尺的圆形蓝色曼陀罗地毯,铺在大理石地板上。水晶吊灯悬挂在床的上方。冰箱里有一瓶罗兰百悦香槟。我的阳台外是东翼泳池,还安装了急流探险和水滑梯等游乐设施。带水吧的成年人泳池在另一个方向,距离此处一英里远。如果你不想走路去,引得其他人注视,也可以选择搭乘高尔夫球车。一个贝都因部落成员搭了个茶棚,另一个家伙骑着骆驼。这些人的身份并不是百分之百可信。真正的贝都因人都是中产阶级,已经从当年的珍珠采集者变成了石油商人或者金融家。在这你能看到的都是演员扮的,通常来自其他的阿拉伯国家。
随着夏天的临近,该酒店正在为迎接外国顾客做准备。这个月,布鲁克林的魔术师大卫·布莱恩(David Blaine)正在这里演出。宝莱坞的女歌手乔汉(Sunidhi Chauhan)也将前来助兴。但这些都不是你的菜,那么酒店外总是有水上乐园和赛车。阿布扎比就是阿布扎比,水上乐园坐落在拥有亿万富豪会员的亚斯玛利亚帆船俱乐部附近,而赛车当然是动力强劲的红色法拉利。
这不是纳斯卡赛车比赛
从空中看去,法拉利世界主题公园仿佛是《太空堡垒卡拉狄加》中的红色塞隆人飞船降落到了阿布扎比。这里的过山车让众多主题公园爱好者们慕名而来,其速度为全球之最,达到每小时240公里(150英里)。该主题公园的亮点通常是疯狂的200英尺自由落体游乐设施,让西方人和阿拉伯人在上面一起快乐地尖叫,给人以恍如隔世之感。
公园内有意大利境外最大的法拉利纪念品收藏,同时Cavallino等意大利餐厅想方设法为四处旅行的食客们提供原汁原味的意大利美食。隔壁是亚斯水世界。这是为期两天的游玩项目,与迪士尼乐园的票价差不多,儿童80美元,成人每天98美元,7月中旬时和奥兰多的迪士尼乐园一样热闹。
向南驱车15分钟,你就会切身感受到什么是阿联酋最擅长的事情:填海造地。整个萨迪亚特岛就是填海造地的结果。古根海姆基金会正在岛上修建他们最大的艺术博物馆。不想让纽约艺术同行们专美于前的法国人,正在萨迪亚特岛上仿造卢浮宫,计划于2015年向公众开放。
日落时分,走进该岛建设工地附近的Manarat Saadiyat美术馆,那里有一场为艺术爱好者准备的盛会。阿拉伯上流人士和外国游客呆呆地看着一件艺术展品:从天花板倾泻而下的纸质瀑布,出自一位旅居意大利的中国艺术家之手。人们纷纷拿出智能手机拍照。这就是阿布扎比希望在油井枯竭时变成的样子:西方世界和亚洲之间的旅游圣地。这也是国际商务人士喜欢阿布扎比的地方。
“我喜欢在这里做生意,哪怕是天气炎热的时候。”美国科学和工程公司的CEO查克·多尔蒂(Chuck Dougherty)对我说。他的公司向阿布扎比的各个港口供应X光扫描仪。
阿联酋历史的结束正开始于此。超富人士诞生于人类历史上的特定时期。纳哈杨家族的财富来源于石油。由于阿联酋政府的治理方式,石油财富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这不是宪政民主的体现。例如,2007年巴西在里约热内卢海岸外发现了大量的石油储备,但该国总统没有因此而有钱修建宏伟的宅邸,巴西国家石油公司的CEO也不行。当大宗商品财富不再集中于少数统治者手中的时候,阿联酋才真正富裕起来。
他们心领神会。扎耶德大力推动教育和慈善事业。他于2004年去世,但他已经为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安排好了未来,那就是让阿布扎比和迪拜变成国际旅游、商务会议和世界贸易的新枢纽,成为中东的新加坡。
沙特阿拉伯从未对经济进行多元化建设。委内瑞拉也是如此。伊朗和伊拉克倒不如用布卡(伊斯兰国家妇女穿的蒙面长袍)把整片国土罩起来。没人知道那里的情况。没人会跑去看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他们正涌往亚斯,涌往法拉利世界,在阿布扎比打高尔夫,投资生物科技。等到当石油被采光的那一天,所有这些仍将存在。
“把所有发展和阿提哈德航空等阿联酋企业的成功完全归功于阿联酋庞大的石油财富,这是一种偏见和歧视。”游历甚广的纽约投资银行MLV & Co.董事总经理马里诺·马林(Marino Marin)说,“这座城市带着明确的目标选择了这种发展模式。他们大力投入旅游观光业,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1998年,来自里约热内卢的一位巴西人对我说,一旦我踏入科帕卡巴纳海滩的海水中,我肯定会重访里约热内卢。他说的没错。我在2000年时回到了那里,一住就是八年。我接受了同样的建议,踏入了波斯湾。卓美亚酒店的蓝色灯光与阿联酋皇宫酒店的橙色灯光交相辉映,如此恢弘,如此艳俗,又如此新奇,几近虚幻。
说真的,我可能真的会回来。利瓦沙漠中的安纳塔拉度假酒店专注于贝都因部落文化和沙漠生活体验,看起来挺不错的。当然还有水疗,这个我不去也行。我喝完了一瓶水,用空的塑料瓶装了些沙子,以防我没有机会再回来。
译 于波 校 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