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贾斯汀·卡塞尔：让AI普惠化，是重要的目标

网易科技讯9月23日消息，由网易新闻和网易科技主办的“2018网易未来科技峰会”之“ALL IN时代”21日在北京举办。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副院长贾斯汀·卡塞尔在会后接受网易科技专访时表示，未来人类与人工智能的相处模式，应该是让AI成为我们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替代品。

贾斯汀·卡塞尔认为让AI普及，在全社会广泛地应用是目前一个很重要的目标。

以下为对话实录，经网易科技编辑处理：

让AI变成我们的合作伙伴

网易科技：欢迎大家来到网易科技与华为云合作的“众说-让未来充满AI（爱）”专访间，坐在我旁边的是卡耐基梅隆大学计算机学院副院长 贾斯汀·卡塞尔（Justine Cassell）。谈到人工智能，一部分人是欣喜的乐观的，但也有人会担忧，比如被取代的问题。您曾经说人类在避免被取代的问题上，就是保持学习。但在学习方面，人工智能的学习速度更快，您如何看待未来人类与人工智能的相处模式？

贾斯汀·卡塞尔：首先，我们要知道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I)是由人研究出来的产物，它不是凭空而生或超越人的认知。一些人的确会产生“AI的继续发展会超越人类、AI会超越人类变成人类无法理解的存在”的想法，进而产生恐惧。计算机科学家不认为这种情况会发生，我们不相信这种情况会发生。因为人工智能是由我们赋予生命，是我们向AI输入的数据。我认为，问题在于科学家、研究员和公司如何妥善发展AI，让AI起到强有力的协作作用，而不是强大的人类替代品。

在这个世界上，同我一样致力于建设发展AI的协同作用的研究员，我们需要去让AI变成我们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我们的替代品。

网易科技：所以未来我们将会和AI相处得更好？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AI会变成我们的好伙伴，有证据显示，当我们通过互联网交流，AI会帮助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这个概念称之为“间接沟通”。AI可以进行多语种间的翻译，也可进行文化间的翻译，这会帮助我们与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一起工作。

网易科技：人工智能很早就有，但近一两年呈现了风靡之势，您一直以来都在该领域，您认为人工智能对各领域（如健康、金融等）的企业现在及未来发展有哪些积极的促进作用，有哪些壁垒？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AI和其他事物一样，是一个循环的运转机制，在某些节点，AI会有某些推动作用，当AI无法取得明显优势时电脑技术会把AI引向“冬季”，这还蛮有趣的，我认为世界上很多人都不知道“AI winter（冬季）”这个概念，“AI winter”指当AI确实无法在某个领域/某个时间节点表现的有明显优势的时期。现在是AI的春/夏天，AI做了许多贡献。

就我而言，AI的一些令人惊喜的影响是在医疗、健康领域的。前一阵我很感兴趣的一个医学概念是“精准治疗”，“精准治疗”意味着治疗手法可以精确到针对某个固定的病人。让我们想象一下，假如你患了某种疾病，症状和其他人有那么点不一样，目前的治疗手段可能并不是针对你的特定症状的，但是AI可以帮助我们去索引成百上千个和你的症状一样的病例，去寻找1～5个与你症状正好一致且对某个特定药物有正向反馈的患者，这就是“精准治疗”的处方。目前这种手段已在治疗癌症领域展现了很好的效果。因为每种癌症是不一样的，每个患者的基因构成也不同，但精准治疗可以在遍历了百万个基因的情况下，找到一种与你的癌变基因正好一致的基因，然后查看各种治疗手段的疗效，再决定如何定制你的治疗方案。这是非常令人振奋的。

网易科技：所以AI可以对特定的疾病患者作出个性化的个性化治疗、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

贾斯汀·卡塞尔：正是，而且在教育方面也是类似的。普遍来说，AI是有适应性的，或者可以说是可以个性化的。精准治疗是个性化的治疗，AI也可以在教育领域起到同样的作用。直到现在，我们的教育模式（师生比例）都是1:25或者1:50，并且是一种教育方式对应所有学生的模式。如果这种教育模式对你不奏效，真糟糕，那是你的问题；如果你学的太慢了，那也不行；如果你比同班其他人学的快，也不行，会感到无聊。但是现在，电脑可以协助教育，教育科学可以适应班里每个学生的需求，并通过收取学生的反馈帮助老师了解同学的需求，这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AI应基于全人类 为所有人服务

网易科技：人工智能已经渗透到了各行各业（如您提到的教育、医疗领域），您认为在AI垂直化应用上，各垂直行业应该注意什么？您能给些建议吗？

贾斯汀·卡塞尔：好的，当我们考虑垂直领域的时候，我们可以从加工到配送全盘考虑，看AI如何对其中每一环节起到作用。你在一个网上商城，找一件完美适合你的衣服，如果有一天，我可以通过扫描我的身体，将影像放在网上，买东西时物品看到我的身体影像、可以自动适配我的形体，那该多棒！

接着，你买了这个衣服，衣服要送到你那里去，这里，我们要讨论“最后一英里配送”的问题。目前我们知道如何运输千百件衣服，从工厂到家门（从工厂到商店）。但是未来工具会变，你买的衣服会是在你家里创造设计出来的，比如用一架计算机控制的缝纫机，从千里之外。

网易科技：听起来很酷

贾斯汀·卡塞尔：那可不是嘛，这是加工的一种新形式。针对这同一个问题，另一种解决办法是，当千百件衣服运输到各个不同的店铺时，一个机器人或者一辆车会分拣出各种类别，然后送到你家，这就是“自动机动性解决方案”。

网易科技：在各行各业大力发展人工智能的同时，也有人提醒人工智能是否可控、可用、可靠等。您在人类对人工智能的担忧方面如何看待？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我们有一些有价值的考虑，但是我们需要知道未来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我们才是通过市场力量决定什么是需要发展进步的，我们需要帮助AI进行透明化的进步，让它变得容易被理解。我们不仅需要通过大数据的支持来帮助AI的发展，还需要从小城镇、小撮人群里来的数据，同时，我们需要让AI变得没有偏见，让AI变得是基于整个全人类的，而不是基于少数派的。而且我们是能够做出这种决定的，公司可以做这种决定，货真价实地保证AI在未来起到正面作用。

网易科技：不是像您的麦克风一样（演讲时教授曾说佩戴的耳麦是为男性设计的，是“带有偏见的”）

贾斯汀·卡塞尔：正是，说实话麦克风真是个好例子。我想举一个我喜欢的例子。

我经常坐飞机，我搭乘各种航班和机型，因为我基本都在路上，而我也很幸运可以一直坐商务舱。然而，商务舱的座位是为男人设计的。所以当我在飞机上，我是这样的（动作），因为座位是给比我高一尺的人设计的。所以尽管我有贵一点的座位，我也很不舒服。所以我整个行程都是要把腿折叠成这样，因为我没办法把脚放在地上，我会说“不好意思，抱歉女士，我能拿两个枕头放在后面吗？”空乘人员就会以一种“你疯了吧”的眼光看我。但是如果座位是为男人和女人设计的，那么可能应该会多出一段可调节滑动的装置，以供选择调试。这就是我所说的，要顾及所有人类。

网易科技：也许你可以向我们的开发者或企业家提出一些关于如何通过AI创建一个更美好的世界的建议

贾斯汀·卡塞尔：在卡内基梅隆，我们会教学生一节非常重要，并且他们都会记住的课程。课程很简单，叫“用户和我不一样”。你可以经常看到一年级的新生，经常走在街上念叨着“用户和我不一样”“用户和我不一样” 。所以他们会记得这一课，这是什么意思呢？这是最简单的一节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节课，这意味着不要为你自己建设AI，AI应为所有人服务。当你在思考谁会使用你的AI系统时，应该思考更广泛的人群，而不是像你自己一样的人。这就是可以给开发人员上的一节简单的课程。

让AI普惠化是重要的目标

网易科技：您经常接触中国和美国等不同国家的人工智能企业，如何看待每个区域在人工智能方方面的发展？您如何评价中国的人工智能发展速度？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文化”在我们如何进行研究这一方面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我们如何做决定是重要的，我认为在美国AI非常重要，在学校和公司都是。我认为在过去十年，其中一个重要的变化是非常大体量的公司正在做基础建设方面的研究，而在二十年前，这种研究只可能出现在大学校园里，这很有趣。而在中国，公司所做的AI方面研究可能比学校做的研究多。这也很有趣，我认为中国的AI是极其领先的，这里有几个原因：其一是这是国家的优先政策，政府性的原因使得AI渗入社会；其二是美国会将一定的注意力放在权衡“隐私”和“AI”，在美国，数据是一个敏感性话题，这种数据收集在美国是相当困难的。但是数据是帮助我们建设AI的，因此对不同国家对AI的态度有利有弊。

网易科技：中国的华为公司提出AI应该让每个企业都“用得起、用得好、用得放心”，最终实现普惠AI，你怎么看？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普惠AI是很好的概念。我认为若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便捷，AI不会成为一个社会的好的机遇。穷人、富人、城里人或者村里人，让AI普及，让AI不在一小片区域应用，而是在全社会广泛地应用真的是我们面前一个很重要的目标。

网易科技：那您认为普惠化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呢？5年或者更久？

贾斯汀·卡塞尔：我认为AI在某些优势领域发展的很快，我们很幸运可以看到一些变化，正向的，或者也有负面的。同时我们也很有幸见证AI的快速发展，我们也在见证其中面临的问题。例如，“透明化AI”的概念，或者是“可以解释的容易理解的AI”，我们现在意识到，如果我们知道AI在做什么，它未来会做得更好。而这是会花一定的时间的。这其中我们需要面临如何把AI变得容易理解、如何让AI处理小数据和大数据、如何给AI提供算法，机器学习的算法去理解人类行为以及我之前列举的例子中的问题。我认为这些问题是五年内无法解决的，这些还算基础性问题。但我相信即使我们解决了这些问题，我们还得考察它是如何造福社会的。

网易科技：如果让您预测或畅想未来的普惠AI时代，您觉得应该是什么样子？可不可以给AI时代的开发者、创业者一些建议？

贾斯汀·卡塞尔：我的研究目标和我想创造的AI是为了创造公平。这里的公平，指的是女性和男性都会得到的平等的机会。对于穷人和富人的平等机会。对于生活在同一座城市中不同文化的人的平等机会。中国有许多不同的文化，南北的差异。如果不管长相和语言的不同，这些群体中的每一个人都可以获得平等的机会。这样我们才能算完成了一个普惠的AI。如果每个孩子都能获得相同的教育水平，我们才能算完成了一个普惠的AI。

不仅需要关注如何应用，还要关注基础研究

网易科技：人工智能的突然爆发，导致了人才的短缺，您认为如何快速培养人工智能人才？解决短缺问题？人工智能的人才之困如何解决？

贾斯汀·卡塞尔：这里有一个两难的困境。现任卡内基梅隆计算机科学院院长，谷歌的副总裁，谷歌匹兹堡的创始人，Andrew Moore（安德鲁摩尔）。他讲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美国的各大公司，微软，谷歌，亚马逊之间都会有人才争夺战。在中国就像腾讯，百度，阿里巴巴，网易之间的人才争夺战。这个两难的困境就是这些公司经常聘请大学教授，或者聘请大学最好的博士生。

这很好，但也意味着出色的学生会越来越少。因为如果教授被公司雇用，就不再新的研究AI的学生了。矛盾的是为了解决人才战争，需要确保为大学提供足够的资金，以便持续有一批接着一批出色的学生可以加入公司。

就像我们想要人才，最优秀的人才是来自于最聪明的教授所教授的大学的。所以公司必须要小心，不能让所有的教授都加入公司，这样就没有人会去教育下一代优秀的学生了。同时，大学也需要钱。所以，如果公司能与大学紧密合作，那么更多的学生受到了教育就会有更多学生可以加入公司。所以我认为我其实在讨论政府，行业，学术界，合作模式。政府需要资助大学，行业需要支持教授和学生，然后学生需要进入公司并发展这些公司。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

网易科技：如果用一句话概括人工智能目前的发展阶段的话，您会用什么来表示？

贾斯汀·卡塞尔：今天的AI成长的非常快，而且行动非常迅速。如此之快，以至于有时我们忘记了我们不仅需要关注如何应用，还要关注基础研究，比如：我们如何可以更好的使用AI。

我们需要始终牢记，基础研究可以提高AI的能力，只有这样，AI才会更好地有能力和机会去帮助全人类。

网易科技：本次专访就到此结束，感谢贾斯汀·卡塞尔(Justine Cassell)，感谢让AI普惠化的华为云对网易专访间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