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健康内容越多 强奸就越少?这项科学研究靠谱吗

出品|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译者|志文

接触不健康内容会致使人实施强奸？不同的研究得出了不同的结论，但有一种研究是更可信的。

资深性研究者迈克尔·卡斯尔曼（Michael Castleman）之前撰文称，有六项最新的研究显示，在全球各地（美国、丹麦、日本、中国、香港地区和捷克），随着色情内容由于法规的变化或者互联网的到来变得更容易获取，性侵犯率已经持续地显著下降。因此，他总结道：不健康内容越多，强奸越少。

该结论让一位读者甚是震惊，她在反驳中援引了她声称不健康内容和性侵犯之间存在很强相关性的多项研究。

以下是那些研究的结果总结：

·加拿大研究人员采访了118位被囚禁的强奸犯，以此来判断引起他们的犯罪行为的因素。其中三位因素尤其突出：童年时期曾遭受性侵害，经常性的性侵犯幻想，以及看不健康内容。

·在危机处理中心，费城社会学家采访了100位家庭暴力（往往包括性侵犯）幸存者。多位受访者表示，他们暴力的丈夫或者女朋友经常看不健康内容。

·新加坡研究人员采访了62位被已被定罪的强奸犯。当中大多数人在犯罪之前的六个月里都曾看过不健康内容。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研究者在仔细研究性暴力和不健康内容的文献后发现，二者之间存在“不小的关联性。”

卡斯尔曼的批评者的研究显示：不健康内容越多，强奸就越多。与此同时，卡斯尔曼在之前的文章中援引的研究则显示完全相反的结果：不健康内容越多，强奸越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相互矛盾的研究结果呢？更加深入地探究那些研究，具体来说就是研究它们的研究方法，你就能找到答案。

前瞻性研究VS回顾性研究

做研究的成本很高，科学家们总是会受困于经费不足问题。不过，假如说经费不成问题，研究人员想要设计出可想象的最好的研究，来发现不健康内容和性侵犯之间的关联性（如果有的话）。那么该研究会是什么样的呢？

它会跟踪地球上所有男性从出生到死亡的一生，判断他们看了多少的不健康内容，追踪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任何的性暴力行为，看看二者之间是否存在关联性。当然，这样的研究完全无法展开。跟踪全球数十亿男性一生中的每一个时刻？研究成本会惊人的高，即便是最疯狂的极权国家也做不成这种研究。

幸运的是，我们不需要跟踪数十亿男性的生活。研究者可以通过精心挑选的小规模人口样本来粗略估计现实生活的情况。

你也许听说过弗雷明汉心脏研究。1948年，研究人员招募了5000名马萨诸塞州弗雷明汉居民，展开一项里程碑式的心脏病研究。该研究持续至今，已有近70年的历史。它从调查参与者的饮食、生活方式、用药情况等情况开始。自研究开始以来，参与者就定期接受再调查。该方法——随时间向前推进的“前瞻性试验”——接近于人们真实的生活方式。

相比研究地球上的每一个人，前瞻性试验的成本相对没那么高。然而，它们还是成本不菲。跟踪数千人数十年的费用相当高昂。因此，能够拿到经费的前瞻性试验并不多。

另一个替代选项就是，通过“回顾性”研究来回顾过往。研究人员先从选定的个人（比如本文说的强奸犯）着手，探究他们的背景情况来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共同之处，比如对不健康内容的接触。

回顾性研究从已知的强奸犯开始展开，因此研究人员不需要等待数年去寻找有性侵犯行为的小部分男性。因此，回顾性试验成本低得多，出结果也要快速得多。大多数的社会科学研究都是回顾性的。

不幸的是，回顾性试验有着不可避免的重大弊端：

·它们通常仅覆盖少数人，跟覆盖所有的人口相距甚远。

·它们依靠受访者的记忆，但人的记忆会逐渐淡忘。记忆也会“耍花招”，尤其是在研究人员问到诸如看不健康内容的被污名化的活动的时候。人们通常会低估他们的吸烟、喝酒和看不健康内容的量度。统计学家有数学方法去尽可能降低回忆错误。但在回顾性试验中，回忆错误无法避免。

·最后，回顾性试验仅探究研究人员认为可能会在他们研究的现象中产生影响的那些因素。然而，研究人员有可能会忽略掉其它的重要影响因素。

回顾性试验固然是有价值的，但科学家们并不认为它们很靠谱。要获得真相，研究人员往往会依仗前瞻性试验。

有时候，回顾性试验指向一种结论，而前瞻性研究则指向完全相反的结论。在1980年代，十多项回顾性研究一致认为，绝经后注射雌性激素——激素替代疗法，简称HRT——降低了女性患心脏病的风险，同时也没有增加患乳腺癌的风险。但质疑声一直都存在，因此到了1991年，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招募16万绝经女性展开前瞻性研究“女性健康项目”（简称WHI）。15年后，WHI研究结果显示，与所有的回顾性试验结果相反，HRT实际上同时增加了女性患心脏病和乳腺癌的风险。该前瞻性的WHI研究压过了所有的回顾性试验，在它的研究结果公布以后，HRT医药处方急剧减少。

为什么HRT实际上有害，但却有那么多的回顾性研究显示它有益呢？参与回顾性试验的女性有一个研究人员没有说明的共同点：她们一开始就比普通人要健康。她们患上心脏病和乳腺癌的几率低得不成比例。HRT提高了她们患心脏病和癌症的风险，但由于身体底子很好，她们出现那些疾病的几率仍然低于平均水平，致使研究者作出HRT有益而不是有害的假结论。

要点：从回顾性试验中作出结论要小心谨慎。

哪些研究更加可信呢？

卡斯尔曼的批评者援引的所有研究都是回顾性的。如今，数十项这样的研究显示接触不健康内容和针对女性的性暴力之间有很强的关联性，因此很容易就会得出不健康内容越多，强奸越多的结论。但回顾性研究范围很小。它们容易出现回忆错误。在这一情况中，它们受困于研究者的一个重大错误：假定看不健康内容是不寻常的行为，假定大多数男性都不看，只有坏蛋才看。事实上，几乎所有的男性都接触过不健康内容，但当中只有很小一部分成了强奸犯。

对于所有男性都看过不健康内容，很多女性都觉得难以相信。她们坚称：我的祖父、父亲、叔叔、哥哥、男朋友、丈夫或者儿子都没看过。女士们，对不起，但事实是，几乎可以肯定你的生活中的所有男人都看过不健康内容。

·用谷歌搜索“porn”。搜索结果中会产生数以亿万计的相关网页，美国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一人分一个网页来看都还绰绰有余。

·用谷歌搜索网络流量监控网站Alexa.com。猜猜看谁的流量紧紧跟在谷歌、Facebook、YouTube、亚马逊等热门网站之后。很少女性访问黄色网站，但即便只是覆盖大约一半的潜在网络受众——几乎全是男性——色情网站依然能够跻身全球流量最高网站榜单。

·最后，2009年，为了展开一项有关色情和对女性的暴力的研究，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研究人员登广告寻找从未接触过X级（限制级）媒体的男性。他们一个都没有找到。他们觉得很意外，并作出更努力的尝试，扩大广告范围。但他们还是一个都没有找到。

是的，强奸犯都看过黄色内容。但所有其他的男性也都看过。如果说有1000名男性看了黄色内容，然后有999人马上去实施强奸，那么就可以肯定前一种行为导致了后一种行为。但如果有1000名男性看了不健康视频，但只有10人马上去实施强奸，那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呢？该数字并不大。

与此同时，卡斯尔曼在文章中援引的研究全都是前瞻性的，因此本身就更加可信。它们使用了庞大的自然试验——在色情内容变得随手可得前后的强奸率——而且是在男性人口达到数亿的几个国家展开。那些庞大的数字增加了那些研究的可信性以及一致性。每一项前瞻性试验都显示，随着可获得的色情内容数量的增加，性侵犯率呈现下降。

前瞻性试验比回顾性研究更加可信。所有的前瞻性试验都表明，随着色情内容变得更容易获取，性侵犯率呈现下降。因此，卡斯尔曼维持他之前的结论：色情内容越多，强奸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