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在互联网兴起之前长大的独生子,无聊一直以来都是我形影不离的伙伴。在一个又一个的夏天里,我的活动不外乎就是骑着自行车在城镇里四处游逛,看书,盯着天空看,想象各种后来被我写进破旧的日记本里的故事。
这种在空闲时间无所事事的习惯延续到了成年期,它也常常给我的创造性写作带来灵感。接着,在我30岁晚期的时候,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台智能手机——不久之后,我原来充满各种空想的空闲时间开始被填得满满的。
作为自由作家,我经常查看邮箱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还很喜欢网上冲浪,以此来打发带孩子的无聊时间。上Facebook去看看是很好的关注相隔千里的朋友近况的途径。不久以后,我不再感到无聊了:不管是在邮局,还是在杂货店,还是给汽车加油的时候。在那些地方,那些时候,我丝毫不会觉得无聊——直至我觉察到渐渐形成的头脑混乱感,注意到我的创造性写作明显减少。
有一天,我在开车的时候突然想到:我不再让自己觉得无聊乏味了。我想知道这对于作家或者任何其他的创意类工作者来说是一件多糟糕的事情。于是,我决定深入去研究无聊意想不到的益处。
自由飘荡的思绪
作家们收到的最常见的问题之一是:“你的灵感想法是从哪里来的?”就我个人而言,最好的回答就是,我是在进行联想式思考的时候形成故事构思的——也就是说,让我的思绪自由飘荡,完全沉浸在冥思当中。
例如,不久前,我在《纽约时报》旅行专栏那看到了一篇有关与我成长的地方相邻的一个热门海滨城镇的文章。它提到了一个曾是我父亲朋友的男人。在我驱车接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是多么地喜欢这个男人,尽管我不常见到他。他每次出现,总是会给我带小礼物——海滩眼镜,罕见的巧克力——之后我想象他是某种四处流浪的海盗。我后来才发现他过往有点犯罪历史。但小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是我知道的话,我也不会在意。突然之间,我有了一部小说的构思了。
的确,研究发现,想要产生创意想法的人最好多让自己的思绪自由徜徉。《实验社会心理学杂志》2014年刊登的一项研究发现,无聊的人“更有可能去寻求刺激”——即寻找能够吸引他们注意力,刺激大脑奖赏中枢的活动或者景象。这些人更容易形成“发散性思维”——想出富有创意的新想法的能力。“因此,无聊乏味可能会鼓励人们去获得奖赏,从而激发联想思维。”
在另一项最新的研究中,中央兰开夏大学研究人员着手检验无聊和创造力之间的关联性。他们让80位参与者先去做诸如抄写和浏览电话簿中的号码的无聊任务,然后想出尽可能多的塑料杯用途。相比对照组,先完成无聊的电话簿任务的实验组想到了更多的创意性答案。
该研究的作者们总结道,“想出并去做一种无聊的任务(尤其是阅读任务),可能会有助于想出更有创意的东西。”这可能是因为无聊能够激发“横向思维”——这种思考会使得你的头脑去给手头的问题寻找更有创意的解决方案,因为显而易见的解决方案没那么地有趣。因此,在坐下来写作、画画或者集体讨论一个新项目之前,你也许该先花点时间洗洗碗或者除一下杂草——能够让你的大脑自由畅想就再好不过了。
心理暗示作用
无聊还有另一个重大的好处:它会鼓励我们采取行动去寻求不无聊的东西。由于我们大多数人都不会无聊很长一段时间,无聊感会刺激我们寻求原本可能被我们忽视的新目标和新体验。例如,如果我在写对话的特定段落的时候觉得无聊,那么我敢打赌读者们也会觉得无聊。这个时候,我就该删掉原来所写的场景,重写新的。
在来自芝加哥的心理治疗师、All Along创始人蕾切尔•卡泽兹(Rachel Kazez)看来,无聊是一种心理暗示,能够揭示我们的真实感觉方面的重要信息。All Along致力于连接人们和心理健康资源。“我们的无聊给予我们的暗示之一或许是,‘我不再喜欢这个了,或者我觉得被困在这里了,又或者我觉得自己受到挑战了。’”卡泽兹指出,“在那种情况下,它很有用,因为它让我们得以了解我们自己。它暗示我们某种东西需要改变一下了。”
因此,如果我们一觉得无聊乏味就跑去玩《糖果粉碎传奇》(Candy Crush)或者玩Twitter,我们可能就会错过对自己的重要觉察。通过整天在Google Hangouts上跟朋友谈天说地,没趣的工作可能会变得更可忍受——但你变得没那么无聊,可能意味着你没什么动力去寻找真正具有挑战性的新工作。
考虑到美国人每天平均花费大约10个小时零39分钟去看各种媒介内容,相当于65%的清醒时间(根据2016年尼尔森的一项研究报告),那我们很有可能缺少一些内在反思。
如何重新适应无聊感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我决定让自己重新去适应无聊感。但具体要这么做呢?
据研究人员称,第一步是再一次形成做白日梦的习惯。当我们在做诸如逛社交媒体网络、网购的活动的时候,我们会刺激我们大脑中的奖赏系统——你在喝酒或者使用药物的时候,同样是通过该系统来释放多巴胺和其它让你感觉良好的化学物质。你做奖赏大脑的活动越多,你的大脑就会越渴望得到奖赏。
专门研究神经心理学的心理学家、Summerland戒屏幕时间瘾症训练营创始人迈克尔•毕晓普(Michael Bishop)表示,“一种行为练习得越多,神经性连接就会越坚韧。”因此,治疗网瘾的最佳途径就是,马上开始中断那些神经性连接。他指出,每一次我们抑制住排队就拿起手机来看的冲动,或者抑制住一到家就打开笔记本电脑的冲动,我们就能让我们的大脑有机会去休息和重启。
这并不意味着你要完全弃用你的科技设备。卡泽兹称,你只需要“确保自己不会一不注意就又利用它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我肯定曾注意到,当我白天远离手机和互联网的时候,我晚上会觉得没那么疲倦。那种大脑一片混乱的过度兴奋感会消失——然后我会忍不住再一次进入我构想的虚拟角色的世界。
有的人可能会担心离开手机的时间会意味着我们没能够及时回复电子邮件和短信。对此,卡泽兹表示,我们是时候改变改变我们的社交期望了。
如果你是像我这样的美国人,那你很可能很熟悉那种忙不不停的压力感。那的确有助于增加你的收入,但它并不利于你触达你的创造力和你的内在生命。“我们不必总是忙个不停。”卡泽兹说道。
此外,在逃离无聊感的时候,我们往往也在逃离不舒服的感觉——这些感觉带来痛感,凌乱不堪,通常很不好受。在与朋友发生争吵或者获知什么坏消息的时候,我会去用手机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似乎把它当做香烟或者啤酒。类似于吸烟喝酒,玩手机会让我在那一刻觉得好受一些,但长期而言它对于帮助缓解那些感受毫无帮助。
相比之下,觉得无聊是让我们满足自己的内在需求的一个机会——往内在世界而非外在世界看,温柔抚慰我们的情感,跟我们的创造力进行互动,给我们的大脑休息的机会。“有空闲的时间,能够只是通过存在于当下,通过意识到做我们自己就够了,来满足我们内在的情感需要,这非常重要。”卡泽兹说道。(乐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