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网易聚焦工作室
作者|贺树龙 管艺雯
易到的资本危机仍在蔓延。在创始人周航公开指责大股东乐视“挪用”了易到13亿借款之后，担心这家公司资金链断裂的人越来越多，用户、司机、供应商、合作伙伴，这些易到业务链上的参与者，如今纷纷前往易到总部“讨债”。信心的垮塌导致司机不再愿意提供服务、用户不再叫得到车，而各方的集中挤兑进一步放大了易到的资金缺口。
5月5日，本是传闻中易到要解决司机提现问题的关键节点。不过，网易科技记者5月4日在易到北京总部发现，前来讨债的司机人数仍然众多。易到相关负责人则告诉记者，易到董事长何毅此前承诺的是——“司机提现问题将在5月得到彻底解决”，至于“5月5日”，从来不是易到官方的说法。
看起来，易到需要更多时间。不过，司机们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在位于北京技术交易大厦B座的易到总部，数十名司机拥挤在易到临时开辟的7个登记点，想要拿回已经提现失败了好几个月的“辛苦钱”。而在记者“潜入”的各种QQ群、微信群里，仍有不少线上无法提现的司机相约要在近日赶赴易到总部“要说法”。
这些赶到易到总部的讨债者还只是易到欠款的冰山一角。除了司机之外，网易科技近日联系到了多位易到用户——充值金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打不到车无处可退款；多家易到租赁公司——被拖欠佣金几万到几十万不等；易到客服外包、APP推广、短信推广等多家第三方供应商——被拖欠钱款在几十万到上千万不等。多方欠款，让此时的易到已经触达信任危机的冰点。
尽管有人把周航看成是易到此次危机的罪魁祸首，但接受采访的不少业内人士认为：激进的补贴策略、惨淡的融资进展，以及大股东乐视资金危局和控制权旁落的波及，才是导致易到走到今天的深层原因。
如今，易到的业务已濒于停滞。而外部，网约车行业仍在急速变化。新政正在落地，以北京为例，5月21日新政缓冲期就要结束，不符合要求的人、车、平台或将遭受“清场”。但遗憾的是，易到目前是唯一一家没有拿到任何牌照的主要网约车平台。
一位熟悉网约车牌照申请流程的行业人士告诉网易科技，获得牌照的关键在于线上服务能力的认证，需要地方交委、网安、人行等多个部门审批。“易到的账户余额和支付体系现在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恐怕很难通过人民银行的审核。”
如何拯救易到？这或许是盘旋在当前易到管理层心头的最大难题。
易到多方欠款，部分供应商已提起诉讼
5月4日下午，易到司机提现的情况较半个月前网易科技探访时有所缓解，大厦门口的警车由3辆缩减为1辆，原本18、19层两处的司机登记处也集中到了18层。
因为多次寻求客服退款无果，云南的戚先生借着北京出差的机会专门前来易到总部要求退款，他是易到多年的老用户，累计充值近2万，账户余额3万余元，但现在用不掉了，因为“基本叫不到车”。
可惜的是，这次专门来到总部并没有成效，戚先生得到的答复是，“充的钱退不了，除非是在充值后3天内才可以退。” 他急了，想要理论一番，工作人员把他拉到一边，安抚说“可以试着走走特殊程序，但什么时候能退不好保证。”他们还告诉他——“如果你要退款，当时充返送的乐视手机、电视，得按照实价进行扣除。”
不只是司机和用户，还有不少易到的供应商和合作伙伴也在想办法讨债。网易科技了解到，多家已和易到合作两三年的租赁公司，在去年12月，集中被易到单方面终止合作，而去年7-12月的佣金，少则6万，多则40多万，至今易到方面没有给到这些租赁公司具体的还款方案。
上海的一位租赁公司负责人小齐（化名）告诉网易科技，当地的城市经理给不了他们答案，只说：“易到现在资金有困难，钱是跑不了的，只是时间问题。易到财务这边单子都批了，老板也签字了，但财务没有钱打出来。”
不到万不得已，小齐和一同讨债的租赁公司老板们不愿意选择起诉，他们现在只想要易到“能给出一个方案、一个打款的计划表”。
但作为易到曾经的客户服务提供商，九五太维不这么想。九五太维目前已经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易到尽快偿还其所拖欠的67万余元欠款。而这笔欠款在供应商中只是小数目，据九五太维的营销总监彭剑介绍，其他很多家的欠款都在上千万。
易到与九五太维于去年8月22日签订合同，约定的服务期限为2016年9月5日至2017年9月4日一年整，但在短短两个月后，也就是11月4日双方就正式停止了合作，彭剑告诉网易科技，“主要原因就在于易到方面一再延长付款的账期”。
让彭剑印象深刻的是，去年9月中旬，九五太维刚和易到签订合同不久，易到客服部负责外包业务的经理将当时一共六家供应商叫到一起开会，期间放了一张PPT，易到当时欠了每家多少钱都在PPT上公布，彭剑一看，吓坏了，“除了我们，每一家都被欠了上千万，我还拿手机算了一下，截止到去年9月份，一共是5600万元。”
彭剑还记得当时这位经理说的话，“我们欠钱都是公正公开公平得欠，绝对没有徇情枉法，不是说我跟这家关系好，我就先给他结费，没有，全欠，一律都没给。因为我们现在遇到一些资金上的瓶颈，请大家理解。”
彭剑和其他几家供应商交流，当时大家都相信易到能融到资，所以自己也就相信了。
此外，根据此前媒体报道，同为客服提供商的河北中锐在1月18日仍被易到拖欠130万元，易到APP推广服务商艾沃仕科技被曝被拖欠推广费近600万元，网易科技分别联系到这两家公司，对方均表示由于公司规定，目前不太方便接受采访。
另有知情人士向网易科技爆料，易到充返活动送的乐视产品，相关配送由海尔日日顺负责，易到因此对日日顺欠款一千多万。同时，海尔方面和乐视有很多深度合作，乐视对其的欠款也至少在三四千万元。网易科技联系海尔日日顺相关人员求证，对方称由于其已经在青岛法院向乐视、易到提起诉讼，所以暂不方便回应。
周航倒戈只是诱因，易到资金危机不可避免
“周航把易到推向了火坑！”一位易到员工对网易科技愤愤地表示。
今年年初，易到曾小范围出现提现难现象，当时易到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系统故障。4月17日，周航一纸声明彻底揭穿了这一谎言，也使易到的资金链危机成为行业公开的秘密。关于乐视挪用以易到名义借来的13亿贷款究竟合不合程序，周航和贾跃亭各执一词。一位接近周航的人士告诉网易科技，周航公开和大股东“撕逼”，除了希望解决易到的资金问题之外，确实有给乐视制造压力、自己低价重掌易到的个人意图。上述人士称，周航可能是想“恶心”乐视一把，但他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难以收场。
没有争议的是，周航这一闹确实使得易到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局面。可以说周航引爆了易到的危机，但这一危机的形成却并非全部因他而起。
首先，易到采取了激进且粗放的补贴策略，直接导致了数十亿的资金缺口。2016年10月20日，乐视宣布获得易到70%的股权，成为控股股东。没过多久，易到开始充100返100的营销活动。这一活动持续半年多时间，效果显著——把易到的日订单量从几万单烧到了100万单。易到重新回到了网约车战场的一线，但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痛——在持续224天的"100％充返活动"中，共有653万用户进行了充值，累计金额超过60亿元。这意味着，易到要给用户补贴60亿元。
易到一位前高管曾“自豪”地对网易科技表示：用户充值60亿就相当于易到融资60亿。现在回头来看，易到当初大搞重返活动之时并没有配套相应的补贴资金。这种寅吃卯粮的管理思路，才是造就易到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
用户充值60亿，易到返还60亿，总额120亿抛去25%的流水抽成，保守估计易到仍然需要补贴30亿元之多。那么易到账上到底有多少钱呢？根据易到联合创始人杨芸在接受采访时的说法，乐视当初入股易到花了7亿美金，但大部分用来购买老股，真正用到易到身上的只有一两亿美元，很显然无法覆盖数十亿规模的补贴成本。
其次，融资受阻成为周航和贾跃亭翻脸的根本原因。易到为何融不到钱？一位行业人士分析称：去年以来乐视的诸多业务出现资金问题，使投资机构对易到变得信心不足；滴滴和Uber此前已把市场上的“大钱”瓜分殆尽，并且滴滴、Uber、神州专车的投资人往往都签有排他协议，也就是说能投资易到的资金本身就不多。
烧钱本是互联网创业的常态，如果易到能够及时融到下一笔资金，就会弥补先前的亏欠。但事实是进展并不顺利，所以才走上了借款的路子。
第三，易到的资金受到了乐视资金危机的波及，而在孙宏斌成为乐视重要控制人之后，乐视就算想救易到，已不是贾跃亭一个人说了可以算数的。易到的冲返活动，曾经帮助乐视消化了手机、电视、会员等诸多产品，堪称是在为乐视生态“输血”。乐视网2016年报显示，易到对其的应付账款为8000万，可见一斑。倘若乐视其他业务现金流健康，易到靠借款度过本次危机并非难事，但众所周知，乐视汽车、乐视手机、乐视体育等业务如今失血严重，贾跃亭已是自身难保，驰援易到并非易事。
融创中国168亿元投资乐视之后，孙宏斌一直在梳理乐视的财务和业务架构。他曾公开表示，乐视应该把体育和易到等业务卖掉。精明的孙宏斌投资的是乐视最值钱的三块业务——乐视网、乐视致新和乐视影业，他一定不会允许贾跃亭拿自己的资金支援易到。
多种因素综合作用，让易到的危机演化到了如今地步。
资金危机或使易到难拿网约车牌照
更坏的消息还在路上。
去年年底，网约车新政出台，近期将会密集落地。以北京为例，5月21日新政缓冲期就要结束，不符合要求的人、车、平台或将遭受“清场”。但遗憾的是，易到目前是唯一一家没有拿到任何牌照的主要网约车平台。
按照网约车新政要求，网约车平台首先要拿到《网络预约出租车汽车经营许可证》，并获得线上线下服务能力的认定。今年1月26日，神州专车获得了首张网约车牌照；2月8日，首汽约车也获得了网约车牌照；2月28日，曹操专车拿到网约车牌照。3月2日，滴滴也宣布拿到牌照。
易到此前曾表示，已在3月24日向“北京市交通委员会”提交取得全国线上、北京线下牌照的申请。几乎与此同时，网上出现的“造势”文章称：最迟4月中，易到将获得北京市首张C2C网约车平台经营许可证。但截至目前，这一申请并无明确进展。
一位熟悉网约车牌照申请流程的行业人士告诉网易科技，获得牌照的关键在于线上服务能力的认证。这一认证，需要地方交委、国税、地税、网安、人行、网信办、通管局等多个部门审批，交委总协调。以网安（三级等保）、人行（支付体系、预付卡、帐户余额）和通管局（安全审查）最费时间。
上述人士表示：“易到的账户余额和支付体系现在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恐怕很难通过人民银行的审核。”
不过，易到今天上午发给网易科技的回复称，易到已按照国家及北京市相关规定，提交线上线下相关资质的申请，目前进展顺利，预计近期将获发网约车牌照。
易到还表示，易到与供应商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均按约定还款账期走财务流程。有个别不再继续合作的公司存在剩余尾款未结清情况，这是商业经营中正常状况。关于易到“大面积欠款”说法不成立。
对于欠款规模、还款计划等核心问题，易到并未予以回应。
网易科技将持续关注易到还款进展，欢迎读者监督爆料，联系邮箱：slhe@corp.netea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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