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网易科学人栏目组 王真
作者︱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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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与众不同的发现
1992年冬季，美国加州圣迭戈市的一个施工队开始在该州54号公路旁边采集石头，以便用于拓宽这条公路。
这里的岩石都来自更新世，里面富含许多冰河时代动植物的化石，为此圣迭戈自然历史博物馆派出科学家前往施工现场，以帮助鉴定挖掘出来的任何东西。
除了马匹、骆驼、惧狼以及旱獭化石外，人们还发现已灭绝乳齿象（类似猛犸象）的化石。参与此次发掘任务的在在乳齿象身上发现了许多不同寻常的东西。
图：乳齿象示意图，包括已经恢复的牙齿和骨骼
这头乳齿象骨头的断裂，躺在地上，旁边巨大石头上的有着清晰的磨损痕迹，周围的沉积物也显示这这里曾经的过往，种种迹象显示，早期人类曾用石头捶打过乳齿象的骨头。这还不是争议的重点，科学家们发现这头乳齿象的骨头已经有13万年历史。这可以将人类到达北美洲的最早考古证据推进到11.5万年前，比此前人类到达美洲的最早时间早了10万年。
数十年来，研究人员认为首批到达美洲的人类可能是克洛维斯人，他们于1.3万年到达美洲并定居下来。但随着人类活动迹象明显的更古老人类遗迹被发现，考古学家们证实，这块大陆上还有早于克洛维斯人（备注：克洛维斯人是北美洲一种史前的古印第安人。根据放射性碳定年法，其遗迹可以追溯至1.15万年前末次冰期，最特别的是他们拥有特定的工具来猎杀大型哺乳动物。新仙女木事件或后冰河气候下导致其生物集群灭绝。）的存在，他们在那里生存的时间可追溯到1.46万年前或更久。基因研究也显示，现代人类从亚洲进入美洲的时间更早，大约在2.3万年前。
（二）：各方的质疑
这些说法都相当大胆。对于首批人类于1.3万年定居在美洲的说法，考古学界也还没有取得共识，还有些人无法接受这种说法。而现在有证据显示13万年前就有人类到达北美洲，时间向前追溯了10倍？
对于考古学家来说，这是个巨大的飞跃，因为人类文化会随着时间推移而改变。”
但这个说法，靠谱吗？
如果加州科学家们的研究是正确的，这意味着其彻底改写了我们对美洲印第安人的最好理解。
众多科学家在这个发现上保持了开放的态度，但同时，许多考古学家不相信这个案例得出的观点，认为实在太过大胆，如果要让他们相信这个观点，要有更多非凡的证据。有些人甚至直截了当地提出驳斥，华盛顿大学教授格雷森直言：“我感到吃惊，不是因为新的发现如此惊人，而是这个观点的得出逻辑和证据如此的糟糕。”
但并非所有人都准备放弃这项研究。芝加哥大学专家塞加德说：“这份研究提出了奇妙的假设。如果这个团队的发现是真的，打断猛犸象骨头的人不可能是智人，因为我们的祖先13万年前还没有离开非洲。而在当时，地球上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原始人，包括直立人（Homo Erectus）、尼安德特人（Neanderthals）、丹尼索瓦人（Denisovans）以及霍比特人（hobbit）等。是他们进入北美洲然后又回来了吗？加州还有其他智人存在吗？了解人类的迁徙历史，我对此并不感到惊讶。”
俄克拉荷马大学专家皮特布拉多也支持阿勒姆塞加德的说法，他说：“我认为他们找到了非常可信的例证。虽然他们提出的证据还无法让所有人信服，但我们必须认真对待。”
自从1993年以来，包括圣迭戈自然历史博物馆乳齿象研究团队曾多次尝试确定乳齿象的骨骼化石碎片年代，他们使用了碳测定年代法，但都未能取得成功，直到他们转用铀钍测年代法才获得成功，后者主要通过观察两种放射性元素的衰变。这个研究团队发现，这些乳齿象骨骼碎片的年代可追溯到13.07万年前，误差率在9400年左右。
但墨尔本大学的考古学家托罗姆认为：“只有少数铀钍测年代法专家利用这种方法确定骨骼的时间。问题在于，铀会在骨头中移动，这会让年代测定失效，除非你能够利用数学 运动模型来弥补。而这正是研究作者们已经在尝试去做的。”
结合周围岩石层的其他证据，这些骨骼很可能是作者宣称的那个年代的产物。但斯托罗姆不认为这些证据能够证明它们是人类活动的产物。更准确地说，它们只能证明这些骨头至少已经有数万年历史。
更大的争议性线索在于，他们发现乳齿象的骨骼密集分布在2处，而非散乱分布。乳齿象大腿骨已经断裂，它们并排趴在地上，其他骨骼也比较集中。其中一根象牙水平卧在沉积物中，另一根则垂直向上。研究人员认为，自然腐化的乳齿象遗骸不可能呈现如此怪异的方式，因为附近的狼和马的骨骼化石都没有这种情况。
尽管肋骨和椎骨等脆弱骨骼依然保持完整，但更坚硬的骨骼（比如磨牙和大腿骨）都已经断裂。这些骨折情况明显不符合咀嚼牙齿或大腿特征，反而更像生前就被打断那样。研究团队甚至尝试进行还原测试，他们用岩石击打现代大象和牛的骨头，结果得到与乳齿象化石非常相像的结构。
（三）：合理的推测与更加合理的反驳
在考古遗址，研究团队在累累白骨中发现5大块石头（鹅卵石），它们可能曾充当锤子和铁砧。这些石头位于精细的淤泥状沉积物中，它们比周围任何东西都大得多，也坚硬得多。它们是如何到达那里的？是被当时的水流推动的吗？发现团队认为，这些石头可能是被搬到那里的，用于砸开乳齿象的骨头，以便获得里面的骨髓。
的确，这些石头显示出撞击痕迹，该团队甚至想要确定它们到底来自何处，并试图寻找它们的“母石”。
图：现场发现的鹅卵石
这些石头迹象可能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吗？这些骨头曾被沉重的脚步践踏、被拾荒者咀嚼或咬碎、亦或是被流水侵蚀和搬运？俄克拉荷马大学的皮特布拉多说：“如果没有人类参与，将乳齿象的重骨头、轻骨头分离，将大石头搬到排列整齐、精细的矩阵中，我无法想象这些现象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发现团队也小心地排除了其他可能的解释，并认为：“如果不将人类活动纳入其中，根本无法解释所有证据。”
但南卫理公会大学的梅尔特泽表示，大自然是顽皮的，能以各种各样的神秘方式打碎骨头和修改石头。他认为这些证据在本质上都属于模棱两可的范畴。蒙特利尔大学的阿利亚娜·伯克补充说，乳齿象的骨折与骨肉遭到沉重物体击打相吻合，但还不清楚是否是由人类进行的击打。问题在于关注骨折问题时，研究团队没有公布骨骼的其他方面信息，或许它们可以显露风化或其他自然侵蚀的迹象。
华盛顿大学的格雷森表示：“有一件事可以表明，碎裂的骨头和改进的石头可能是人类造成的，毕竟人类有这样的能力。同时也可以显示，只有人类能够进行这样的活动。如果他们没有这样做，这些证据就很容易驳斥。”俄勒冈大学专家厄尔兰德森说：“人类祖先13万年前制造的器物怎么能够清晰分辨出来？如果当时的人类出现在加州，那么随后10万年发生了什么？”
对此，发现团队解释说：“只能进行推测，这或许这些人代表了殖民新世界的失败尝试。尽管他们来到了北美洲，但最终却消失了，在其他人进入美洲前，只留下了很少的痕迹。也可能是考古学家们并没有太留意13万年前人类在北美洲生存的证据。你必须承认，可能存在其他类似考古遗址被发现，但却没有被认出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样的说法，堪萨斯大学的劳伦·诺曼表示：考古学家们不可能错过这样的地方，因为人们始终在寻找克洛维斯人和其他史前遗址。现有地质学和解剖学已经证明，克洛维斯人是通过白令海峡进入北美洲的，那么上述推测中的13万年前的人类先驱，是如何到达北美洲的？诺曼认为：他们要么乘船来此，要么需要通过白令海峡。可是几乎没有证据可以表明，当时的人类已经具备长途乘船旅行的技术。如果人类在冰河期穿越白令海峡，他们可能不得不适应北极气候，而人类利用北极的最早证据大约只能指向4万年前。
（四）：科学主张需要什么样的证据
类似这样的争论并不罕见。早在20世纪70年代，就曾有研究人员指出，加州印花布山的石头器物是拥有20万年历史的古代人类工具，但其他人认为它们可能是自然形成的产物。加州圣迭戈附近也曾发现古器物，据说是有12.5万年历史的磨石，但这种说法也受到类似驳斥。华盛顿大学教授格雷森说：“北美考古学的文学历史中充满了这样的主张，新的主张同样会得到不同专业人士的支持与反对。”
当被问及需要什么样的证据才能说服他时，格雷森承认前述发现团队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非常难。他说：“可能拥有一系列近乎无限的自然过程，可以产生类似的伤害，没人能合理地消除所有假设。这类损伤也曾出现在非考古遗址中，它们经常因为未知原因和过程所致。这么说可能不公平，但这种规模的科学主张的确需要更令人信服的证据支持。”
芝加哥大学的阿勒姆塞加德表示，除非有人能够找到假设中的先驱人类化石，否则这些证据不足以说服更多人。总而言之，我们需要人类骨头来作为最终证据。
第一期策划链接：北美人类史I:印第安人的祖先曾在白令海峡大陆桥上滞留上万年
本文来源：网易科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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