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人|专访卢煜明：科学旅途中的旅人

首届未来科学大奖获奖名单公布后，未来论坛在第一时间电话连线了生命科学奖得主卢煜明教授并进行了独家专访。

卢煜明，生于香港，于牛津大学获得哲学博士及医学博士学位。分子生物学临床应用专家。现为香港中文大学李嘉诚健康科学研究所所长、李嘉诚医学讲座教授兼化学病理学讲座教授。

在电话采访中，我们首先对卢教授表示了祝贺，当时卢教授正在与同时开会，讨论一些研究数据和问题的解决方法，所以接到获奖通知的长途电话时感觉到他非常惊讶，表示：“首届未来科学大奖，云集了全中国众多的优秀科学工作者，能获此殊荣非常高兴、也非常激动。完全没想到今天会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

在问到卢教授，未来科学大奖对于他本人而言是否别具意义的时候，卢煜明表示：中国创立了如此重要的科学奖项，首次颁奖，意义非常。这对中国的科学工作者都是很好的激励，对自己所从事的研究领域也是非常有意义的。可以藉此鼓舞更多医学学生在这一领域继续奋斗。

卢煜明教授此次主要获奖原因是基于孕妇外周血中存在胎儿DNA的发现，在无创产前胎儿基因检查（NIPT）方面做出的开拓性贡献。该项研究成果（NIPT）是在2011年秋正式临床应用的，如今5年过去，已经在全球90多个国家得到了广泛应用，数千万孕妇都接受了这项检查，可以说是世界范围内应用最广泛的产前胎儿基因测试。孕妇们可以通过无创的方式了解腹中胎儿的情况。而在此之前的检查技术，例如羊水穿刺，都有一定概率会对胎儿造成伤害。简单来说，NIPT保护胎儿不受到这类伤害。这项技术在全球被广泛使用，造福了整个人类。

在沟通中我们了解到，目前卢煜明教授正在NIPT的基础上向前一步，研究对癌症的筛查与检测。NIPT是对母亲血液中游离的胎儿DNA进行检查，除了婴儿的DNA，其实血液中还存在着游离的癌症DNA，而且可以检测到所有类型的癌症，如果最终成功的话，可以算是医疗领域再一革命性成果。

卢煜明教授在电话中举了这样一个病例，曾有位女士做NIPT检查时发现血检结果异常，使用新的测试方法对血液进行了进一步检测，结果发现她血液中的异常分子不是来自于胎儿，而是她自己，被诊断自身患有癌症。通过对血液中异常分子进行定位，找到癌症的源头，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工作。

在卢煜明教授看来，未来几年中，生命科学领域的发展重点有以下几项：第一个，基因科学。一些国家已经在数以万计的人身上开展了肿瘤基因测序，中国也会成立自己的精准医疗项目。基因组研究和对基因变异导致的疾病的研究将成为生命科学领域的焦点，相关技术将在医疗机构中得到普及。第二个发展重点，也是近来的热门话题，就是对变异基因进行修复的基因编辑技术。

关于基因编辑存在伦理道德上的争议，卢煜明教授有着自己的看法。许多科技在刚问世的时候都可能需要解决潜在问题，或者是与传统观念不符，引发的争议。就像当初，试管婴儿、体外授精也曾饱受非议一样。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还会讨论基因编辑中什么是可以接受的，什么是不能被接受的，被改变的基因与下一代之间的关系等，这些都会被人们谈论和争议。

科学是对未知的探索。于卢煜明自己看来，他说他就像一个科学旅途中的旅人，每天都会行至此前从未到达过的地方，不断探索，这也是最令人激动的一点。自然如此美丽，许多答案在被揭晓之前，所有人对其都毫无头绪，这也是科学的奇妙所在。“将脑中的想法具现，应用在帮助他人上，这是多么有意义。”卢煜明这样说。

未来科学大奖的目标之一就是激励年轻的科学家和科学爱好者。在21世纪之初的今天，我们拥有祖辈们前所未有的知识、技术与工具。因此现在是生命科学的黄金时代，是投身于生命科学、做出重大发现的好时机。而全球科研体制中普遍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将科研水平与论文发表数量挂钩等。对此卢煜明教授有着不一样的看法，他认为科学研究应该通过其本身的价值被评判，人们应该注重的是科研的质量，而不是论文的数量。

毕竟搞科研不是做生意，年轻的科学家则应当明白，有时重大的科研成果需要长时间的投入。卢教授说到当初自己做NIPT研究时，也没有人看好他会成功，所有人都觉得他异想天开。但是有些研究确实需要长达很多年的时间才能意识到它的重要性和实用性。所以请保持耐心，只要这是一项有意思工作，就值得做下去，保持耐心，终会得到回报。

当然，科学研究本就是对未知的探索，因此失败是常态。但要吃一堑长一智，哪怕每次只是前进一小步，最终还是会跨越障碍。在这里卢教授还特别强调了与志同道合的人组成团队的重要性。表示尤其在生命科学中，没有人孤军奋战还能面面俱到，合作是克服困难的利器。

卢教授虽然在香港执教，但也教过许多大陆学生。他总是鼓励学生们彼此质疑，对自己发难。让他们勇于表达自己的想法、多说话，希望他们在三、四年后能学会挑战权威。因为要想获得原创性的成就，就必须敢于质疑已有的发现，这样才能有所前进。

最后，卢煜明教授对未来论坛和未来科学大奖给予了很大希望。希望随着中国科学实力的日渐增强，未来科学大奖能够越办越好，与其他国际著名科学奖项齐名。希望越来越多的年轻学者能够被未来科学大奖所激励，努力让世界变得越来越美好。（未来论坛提供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