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茂林
近日有一则消息，称工信部即将于下月正式实施的《关于加强移动智能终端进网管理的通知》。该通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消费者隐私信息安全以及免受木马暗扣等行为的伤害，维护其正当的合法权益，而且明确要求手机厂商预装软件必须要通过工信部的审核关卡。
对于这样一个利国利民更有利于行业健康发展的好政策，为什么这么多的中小APP开发者要站出来反对？让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APP预装由来已久
要说到预装软件的历史，严格意义上来说从手机正式大规模商用化开始就有了，早在1996年，我用到的松下GD55上就有计算器功能，而且像诺基亚3210等系列手机上集成的贪吃蛇游戏更是风靡一时，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陈年往事。
在功能机时代，因为封闭的系统注定了用户只能使用厂商提供的预装软件，除了电话功能、短信功能之外的附加功能，都是通过一些软件的来实现的，在出厂之前由厂商直接内置在手机系统中，所有手机千篇一律，所以用户才有对智能手机个性化应用定制的迫切需求。
在2007年iPhone诞生之前的近六年光景，诺基亚的Symbian系统独撑“智能手机”的大旗，塞班手机预装应用也从未间断过，例如2004年上市的传奇游戏手机诺基亚N-GAGE QD就预装有 “地狱镇魂歌”、“金属咆哮”和“传奇世界”移动版三款游戏，其中“地狱镇魂歌”还是由中国开发商“数位红”开发的。
所以说，手机APP预装并非是近二年的新鲜事，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最近这二三年却是怪象频发了？有系统本身的原因，也有行业监管的原因，更有立法滞后的主要原因，归根到底还是利益驱使的原因。
安卓安全天生就是半残废
APP目前最受诟病的就是暗扣行为，受众面相当的广。例如大众媒体经常报道，某某用户被手机上的软件一日之内扣了几百元，这样的案例比比皆是。这里面，有前一个阶段运营商放任自流的因素，也有违法者故意为之的原因，例如年初在深圳打击的一批暗扣的不法商家，就是将运营商的二次认证短信进行后台拦截用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扣钱了。至于隐私安全，个人信息这样的投诉，目前还没有引起用户的高度关注，但并不能说明它的危害性就低。
所谓目前的APP乱象，主要集中在安卓智能手机上，iOS和WP智能手机操作系统因为用户获得应用的渠道相对封闭和单一，可以对应用安全进行检测把关，所以用户的抱怨也较少。
关于智能手机安装应用的安全性问题，塞班很早就发现了。从Symbian S60 v1 、Symbian S60 v2再到Symbian S60 V3版，因为考虑到智能手机信息安全及对开发者的管理，所以加入了签名制度，每个软件在安装时必须要签名认证信息之后才能安装到诺基亚S60平台的智能手机上。
这种机制虽然暂时有效的保护了用户权益，但并非无懈可击。像当年手机之家就靠给用户“S60软件签名”吸引了近千万的用户。只要签名就能用，他才不管是好软件坏软件，这样的变了味的安全机制就如同是脱了裤子放屁。
同时，这样的准入门槛将一大批中小开发者挡在门外，签名资格的费用收取同时也增加了应用开发者的使用成本，在后来安卓系统崛起时能号召起来这么多中小开发者加入，其开发难度低及进入门槛低是两大法宝，这也是造成塞班系统应用开发数量日渐稀少、开发者改旗易帜，诺基亚最后落得一个卖身为奴下场的重要原因。
反过来说，安卓是“成也开放败也开放”，安卓的腾飞多亏了开放的开发环境，但目前这样的APP怪象也是因为开放而起。整个安卓目前拥有100万以上的软件及游戏应用，除了谷歌官方的“PLAY”下载平台，光国内安卓第三方的下载平台就有300多家。在这样大的应用数量下，难免就有不良开发者将一些恶意代码及扣费代码加到APP中，或者通过一些特殊的手段将正规的APP进行修改以达到桃代李僵的目的，并谋取利益。
由于安卓平台本身的运营及技术特点，这些有害的APP很容易就扩散开来，在没有一个有效监管和审查的行业大背景下，在利益的驱使下，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这才是目前APP市场乱象的根本主因，从这一点看，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强力的监管机构来整治目前这样的种种怪象，即不抹杀安卓平台固有开放特点，又能还行业一个青天白日，只是，这样的愿望光靠工信部的一纸公文能实现吗？
预装流通环节 工信部打错了屁股
但是，我们分析这条产业链，特别是所谓的推广渠道就不难发现，各手机厂商这一次又在工信部的“英明神武”下当了一次替罪羊。
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这个产业链的内幕。目前APP的预装推广渠道，按产品流通的环节来，一般是出厂时预置环节，然后是到了“国包”或“省包”渠道，也可能被加装，这是第二个环节。进入零售渠道如零售店面，包括运营商的营业厅，在销售给用户之后，打着为用户提高增值业务体验的幌子安装一大堆应用，这是第三个环节。与第三个环节平行的是水货市场，这也是APP预装发家的地方，大量的暗扣、木马等违规APP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第四个环节就是网络上的各种ROM平台，打着一键刷机的旗号针对发烧友用户进行服务。第五个环节是运营商层面，很多的运营商定制机是必须要安装相关的软件的，这个是运营商招标定制的要求。
以上五个环节构成了APP预装推广的主体渠道，我们一项项分析权责利益之后得出，只有厂商预装才能对应用安全最关心，因为以下几个环节出现问题都很难找到责任人担责，就算是追责也会因为目标对像违法成本低而很难执行。
相反，作为手机的生产厂商，在预装的软件应用选择上会相当的用心，因为用户是其真正的衣食父母，你会因为20块钱的收益去冒着可能损失200元收益的风险去干这事吗？所以，我们认为工信部把这一板子拍在手机生产厂商的屁股上是错的，对整治整个行业来说也只能是搔痒，根本起不到治本的作用。
一分钟可解决媒体所述问题
在工信部这条新闻之前，某些大众媒体长篇累犊的报道某国外品牌厂商手机不能卸载APP，如果要卸载必须要ROOT，而ROOT之后厂商又不能保修了，综合而言就是要卸载APP就失去了手机的保修，然后又有一堆专家站出来长篇大论……为什么我们对大众媒体的专业性感到“抓急”，其实就在于他们根本不懂技术，或者说关键性的技术，让懂行的用户有一种为“黑”而“黑”的感觉。
其实，这几个问题很好解决。第一，要求厂商将预装APP从system/app放到data/app区就行了，这样即可以满足厂商预装APP的需求，为大多数用户营造一个多应用的出厂环境，如果个别用户不喜欢，可以随便删除，更直接的就是重新恢复出厂设置所有的预装软件就没有了。第二，ROOT的处理也很简单。手机生产厂商不推荐用户ROOT是因为安全危险大，非专业人士乱删文件很容易破坏系统，系统文件被破坏就像电脑一样无法启动，而电脑可以轻松重装系统，而且手机只能回厂重新处置了，所以才有ROOT不保修一说的由来。
但是ROOT又是必须要的，诸如刷机必须要ROOT，某些字体必须要ROOT，某些游戏修改软件也必须要ROOT。ROOT不是洪水猛兽，例如像中国派全能刷机助手这样的软件，就能一键ROOT，然后再一键ROOT卸载，连售后都无法检测出来，借助这样的软件，用户五分钟就能解决问题。
中小开发者的担忧是什么
说起APP各种推广的乱像，一部手机内置二三十个APP只是冰山一角，像在APP中加入广告BANNER，利用积分墙进行后台推送诱导用户下载APP、后台不断推送通知等等手段也只是让消费者烦恼一点。在目前免费为先的主流背景下，你使用了开发者的劳动成果了，难道为不该为开发者们做点小贡献吗？
并不是所有的中小APP开发者都赞同做暗扣费、木马代码这样的行径，中小APP开发者很欢迎有主管部门对行业这种害群之马进行打击，以净化行业空气保障行业的健康发展。
但是，中小APP开发者担忧的是政府职能部门以此借口为名，监管为虚敛财为实，或者间接的帮衬大型开发公司打击中小开发者的市场份额，反而给整个行业带来负面的影响。
为什么会这样说了？按工信部这次的精神，所有的手机预装APP都必须要经过工信部的审核关卡。
这里的重点就是审核，如何来判断一款APP是否合格的标准这个不在我们讨论范围内，我们要讨论的是何人来审核，如果是工信部，这么多的APP他有这么多人力和精力来实现？就算他有这么多的人力和精力，总要产生成本吧？这些成本是由谁来承担了？由APP的开发者，还是送测的手机生产厂商？
如果按照谁受益谁承担的原则，APP使用是免费的，那就该用户来承担。如果按照谁审批谁承担的原则，那是不是该工信部承担了？依照有关部门长期的行径，这等于是母猪上树的机率。
这种模式是行不通的，最可能的是工信部会授权某第三方机构实施评估，然后采信某第三方机构的认证结果为评判依据。那么，作为第三方机构，这不可能是公益企业，企业经营行为就肯定要产生成本，那么自然对于想获得认证资质的开发者而言，就必须要有一笔新成本的产生。无论是谁，归根到底，这一笔新产生的成本由谁承担才是重点，目前看来，由开发者承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在这个产业链条中，他们才是最弱势的群体。
好吧，退一步讲，为了行业健康发展，开发者承担了此类的费用，那么这些假APP，暗扣APP就一定能清除完毕？我们的答案是：否。
为什么，因为你只知道手机生产厂商是最初的起点，不清楚在流通环节中其它三个渠道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就如同一叶障目，根本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反而是徒增加成本，所以才有开发者认为“监管是假敛财是真”的认知。
对于更多的中小开发者而言，工信部的这一纸公文对他们的事业来说可能就是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可以因此失去了与生产厂商结盟壮大自身的机会。对于中小开发者来说 ，能与手机厂商直接合作就像山鸡变成凤凰一样，这代表着你将低成本的增加数十万以上的用户，也许你就能进入行业前列，VC将会关注并增大投资的机会，营收的压力也会变小，一切都将变得美好，而工信部突然的这一政策，将瞬间让无数中小APP开发者梦断，或者因为一纸认证页将成功挡在门外，这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大企业也可以通过这一认证来排挤中小企业，对整个行业来说只有坏处没任何的好处。
如何管理才是正道
违规APP带来的危害，细数下来诸如盗取账号、购物欺诈、恶意扣费、远程控制、窃取隐私等，每一项危害都足以导致用户泄露个人信息，甚至丢失钱财，但细细研究，无非是两点：钱和隐私，只要堵住这二个方面的漏洞，其它都是迎刃而解。
第一， 有效的移联互联网个人信息收集相关法规制定。将以上各种产生问题的行为进行界定，哪些是推广行为，哪些是恶意的行为或违法的行为，严重的可追究相关刑事责任，从法律条款上对用户安全进行保护，提高违法成本及惩治个人信息非法售卖的力度，避免以经济手段代替刑事手段。
第二， 全部免费认证。认证确实是有效管理的方法，通过认证可以对开发者进行监管，包括对第三方运营平台的认证及监管，例如所有的国内第三方的下载平台（如机锋、安卓市场等）必须要有此类认证才能运营及收录软件，否则可取消下载平台的运营资格。中小开发者担心的是认证门槛高，费用高，时间长。所以，这样的认证不能增加开发者的负担，更不能因为这种认证压迫中小开发者的生存空间，否则就跟敛财真的无异了。
第三， 对运营商及第三方支付机构严加看管。因为无论如何，像暗扣这类的违法行为最终都要落实到收费和变现的上，例如运营商代收费、第三方支付平台的代收费等，对这些企业进行有效监管，发现异常立马查封，至少能帮用户挽救大部分的损失，也能堵住暗扣这样的恶性行为的漏洞。
第四， 理顺举报机制群防群治。让这些害群之马陷入群众战争的汪洋大海中，借助相关的检测工具，用户可自主对有可能是违规APP进行检测，并可以将结果直接上报工信部相关机构进行复核。如一经查实，立即要求各大下载平台予以封杀，并追究其相关违法行为责任。
第五， 严厉打击渠道预装行为。禁止手机在销售渠道中进行预装，包括零售终端及运营商自营厅，并可联合工商等部门以非法经营等罪名进行处罚，并接受群众的举报。
第六， 联合海关、工商等部门，严厉打击水货市场，特别是深圳华强北等地的相关市场，从源头对违规APP进行剿灭，不留一点空白。
以上六条如果完全做到，敢叫APP市场旧貌换新颜，不出一个月就将变成美好的世界。但事实真会是这样的美好吗？也许我更愿意去相信母猪上树的传言。
作为想做第二个马化腾、雷军的各位中小APP开发者，还有一个月这个规则就将实施，不出所料将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你是准备掏钱了还是准备去散步了？也许做梦更适合咱们，至少还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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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吴茂林，中国派论坛创始人，从事手机媒体报道十三年，目前主要关注国产智能手机及相关领域。
本文来源：网易科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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