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索斯玩票媒体 难挽《邮报》末路

网易科技专栏作家 阳光

继2013年4月以500万美元投资新媒体Business Insider（美国一家财经科技网站），亚马逊网站创始人贝索斯又一掷2.5亿美元，将全美第五大报纸《华盛顿邮报》（以下简称《邮报》）纳入囊中。对于贝索斯的个人收购此举（与亚马逊网站业务无关，仅代表其个人志趣），外界褒贬不一，有人称老贝捡了个便宜货，也有人称买贵了（2010年，同属华盛顿邮报公司旗下的《新闻周刊》仅以1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电子业大亨Sidney Harman），包括《邮报》现任CEO Don Graham在内的更多人则寄望于贝索斯，能以他的互联网经验再造这份有着136年历史的“古典报纸”。

在笔者看来，贝索斯的这份寄托私人情怀的交易更是对于美国传统价值的追念，动机良好，结局不妙——网络人玩票旧媒体，依旧还是一种“玩票”，报纸作为一个正在消失的“古典媒介”，贝索斯纵有在互联网力挽狂澜的才智，也未必能拯朽腐于即倒，到头来，终究难挽《邮报》式微的末路。

在美国精英界，同此情怀的不止老贝一人。2013年3月1日，股神巴菲特在以3.44亿美元收购了28家美国当地日报后对他的股东们说：虽然“报纸行业的发行量、广告和利润将一定会下降”，且“买入的这些资产也远达不到我们所要求的规模标准”，但作为过来人，我们这些生于报纸时代的人都会“热爱报纸”，热爱带有一切历史价值并且不忍目睹之行将毁灭的东西。记得上世纪70年代，我到能读报的年龄时，我出生在农村，家里有着一份村里为数几份的《农民日报》，那还是沾了父亲是大队会计的光。上面的文艺副刊经常读得如痴如醉，剪报贴得满墙都是。没错，虽然我们没有巴菲特那么“古典”，但我们都是属于报纸王国里的臣民，对之无限膜拜。

巴菲特坚信，即便像报纸这样一种富有历史感和“有价值的产品，也会因为一个错误的商业策略而自我破坏”，比如报纸提供免费的数字版等等。总之，在他看来，印刷报纸销量锐减，广告客户越来越觉得报纸不重要，之所以出现这些被反转了的“良性循环”，都只是因为“策略错误”。聪明如巴菲特，也会因为历史怀旧而患上一种“无马之车综合症”（Horseless Carriage Syndrome, 指“旧瓶装新酒”，以老眼光看待新问题），这和当年北洋海军在德国军舰上晒短裤，或者农民驱赶一辆驴车追赶高铁，并无本质区别。

今天新旧媒体的差异，不仅仅在速度。新闻、信息生产的方式、表现方式和传播方式都判若泾渭，不容这篇小文去赘述。仅以Facebook和微信为例，谁说这两个新生事物不是媒体，但又谁敢说它们仅仅只是媒体呢（更何况向微信这样的移动产品将来还有很多不确定性的发展空间）？从过去的专业制造，新闻业早就演变成大众拼图，互联网改变的不知是传播介质，还有从内容到传播方式等一系列根本性的变化？试问，Facebook和微信的“朋友圈”里还需要总编辑吗？它们只是充当了一个平台的提供者而已，无数的普罗大众在其中表演、发帖、打游戏、玩暴露而已。

一言蔽之，媒体已经从19世纪民主时代的精英传播演变成了某种数字平台上的大众话语狂欢。就像我们随处看到拿着单反相机闲逛的非主流摄影爱好者们，早已使专业摄影师们失落万丈。马克·扎克伯格和马化腾们驱逐了总编辑，Facebook和微信也让《邮报》们无地自容。看看一组数据就会更明白：根据美国皮尤的一份调研报告，2012年美国印刷广告支出下滑15亿美元，这是自1982年以来美国印刷广告支出首次低于200亿美元，在美国，64%的平板电脑用户和62%的智能手机用户已经不再看报，而是通过电子设备获得新闻信息，要知道，在美国成年人中，每3个成年人中就有1个多使用平板电脑，智能手机的用户则接近一半。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我们去理解《邮报》2013年一季度的3450万美元亏损和还在持续下滑的50万订户数，就大有深意了（这些还不包括18岁一下的那些将来接替“报纸人”的“网络土著”们）。

从本质上而言，《华盛顿邮报》所属的“华盛顿邮报公司”已经不再是一个媒体公司，它最新的称呼是“一家教育和媒体公司”，在扔掉《邮报》等多家媒体之后，它也许将只是一家“教育公司”（其旗下的Kaplan教育公司年收益高达20亿美元，正是媒体业务的拖累，才使得公司整体盈利在2013年第一季度亏损了226万美元），接这个烫手山芋的，不是别人，正是巨眼英豪贝索斯！

每个男孩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每个像巴菲特、贝索斯这样的成功CEO暗夜深沉时都有一个媒体情结。巴菲特曾经在一次电视直播中穿着报纸服，从每个美国儿童童年卖报的社会实践经历见证报纸的“历史价值”，想必这样的经验和梦想，贝索斯一定也曾经有过。现在，“华盛顿邮报公司”可以盈利了，贝索斯脖子上将套上《邮报》这架沉重的“古典马车”，祝他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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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阳光，原名马向阳；学者，长期致力于中国互联网发展的记录、观察与研究，研究领域包括网络社会和数字城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