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易科技专栏作家 葛甲
今年的苹果WWDC大会，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火热的一届，国内多家网站都派出了报道小组前往现场，期待能见证一段苹果颠覆自身，重现性感的历史。不过今年的大会让很多人大失所望，虽然苹果推出了很多重要升级，也发布了颠覆性的iOS7，人们仍认为其创新不足，失望之情充斥着互联网。
其中一个最值得注意的倾向是，有很多死忠的果粉也忍不住站出来吐槽了。回想起两年前果粉们对苹果产品的誓死捍卫，如今似乎已走到了一个转折点。虽然苹果除了股价从700多美元跌到400多美元之外，用户指标和销售数字仍在不断创出新高，但大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这无关创新和颠覆，与竞争更是没多大关系，而是与苹果公司逐渐丧失引领潮流的能力有关。
苹果是大公司中唯一能够经历繁荣，衰落，复兴，登顶等这几个阶段的公司，在这一点上IBM不行，微软不行，甲骨文也不行，因为他们从未真正衰落到底过。数十年来，在这个顽强挣扎的过程中，苹果培养出一批死忠，在2007年iPhone发布之前，这批死忠就大量存在。他们人数虽少，却愿意为iMac等产品作出一切辩护，不惜以寡敌众同windows粉丝鏖战到底。
在苹果公司复兴之后，这个死忠群体更是成百上千倍扩大。不得不说，乔布斯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巨大的，他在产品设计中追求的美学理念，创新精神和时尚潮流元素，使得他和身后的苹果公司具备了引领潮流的能力，而不必被潮流所左右。
当乔布斯在发布会上笃定地告诉支持者，滑动锁屏是为了防止手机放在口袋内产生误操作时，人们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之后这种技术也成为整个智能手机行业的一个标配，区别只在于左右还是上下。而当乔布斯认为3.5寸屏是最适合人类使用的手机屏幕，更是有一批死忠将其当做万年不易的神谕，拼死捍卫这一论断。因为那时候的乔布斯和苹果公司，是当然的潮流引领者。
当然，这种引领潮流的能力，某种程度上已与宗教有些相通之处，但如同虔诚的基督徒周五一定要吃鱼，却也有更多的基督徒在周五不吃鱼改吃肉一样，世界是动态发展的，四英寸屏iPhone已出现，而屏幕更小的iPad也已风靡世界。这些为适应潮流而作出的改变，从本质上来说对苹果拥抱未来大有好处，但却间接地损伤了苹果引流潮流的能力，将苹果公司的神性削弱不少，尤其是在乔布斯离开人世以后。
在iOS7中，icon采取拟物化设计还是扁平化设计，其实根本没什么关系，吸收Android和三星的设计元素，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正如杯子都是圆形的一样，你可以做成圆形，我也可以。但让苹果忠实的信仰者难以接受的是，你明明是一家独一无二，特立独行的公司，为什么要去向流俗妥协，不坚持自己最初的理念？这让他们对苹果的神性产生了怀疑，也使得苹果离潮流引领者的角色越来越远。
苹果系统的封闭，对整个生态控制权的极度痴迷，在过去也遭受过很多质疑，但这一切都在iPhone等产品大获成功之后烟消云散。乔布斯和苹果告诉大家，封闭能给你的用户体验带来很大好处，你可以不必怕病毒侵袭，能获得良好的服务，即便连一根数据线都不让你用第三方的，那也完全是为你好的缘故。人们选择相信，而有更多的人能仅凭乔布斯的一句话，用千百种理由去向他人解释封闭系统的莫大好处。
可就在乔布斯走后，过去被压制下去的那些质疑，又开始浮现，甚至在很多支持者当中，也开始对这一切所带来的不便感到厌倦。弱智的iTunes，莫名其妙丢失数据的iCloud，无法实时更新的app store。所有那些以前看上去微不足道的瑕疵，或原本是瑕疵却一直被视作亮点的东西，也已开始面临越来越多的质疑。
当一家公司的拥趸们开始理性思考时，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好事，对这家公司而言却五味杂陈。因为用户们已不会机械接受你塞过来的任何东西了，而是要进行很多比较，衡量其中的优劣点。苹果的iPhone，奠定了智能手机行业的很多标准，即便是错的也会被坚持下来并到处模仿，因为那时候没别的标准，你唯有选择相信。而现在，世界却已大有不同。
当三星等公司在创新方面越走越快，并用产品影响了越来越多的人群之时，苹果的位置其实很尴尬。引领潮流只是一项红利，并非天赋神权，在你没有颠覆普遍认知的产品出现之前，如第一代iPhone，你引领潮流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弱，甚至会成为你沉重的负担。而颠覆这个东西，哪是那么容易出现的，地球也承受不住颠来覆去。是顺应潮流，还是坚持追寻那不可知的颠覆，就成了摆在苹果面前的一道难题。
过去6年，苹果享受了作为先发者的一切好处，用户毫无保留的偏爱，业界众口一词的赞美，所有这些都变为庞大的销售数字体现在报表中。但现在，他们可能要不得不放弃这些好处了，因为某种程度上这已成为负担。苹果为什么不能开发廉价手机进入低端市场？为什么不向上进入大屏领域进行争夺？为什么不可以抛弃拟物化转向扁平化设计？为什么不能吸收好的元素为我所用？要知道，以苹果一己之力，在创新这个问题上，是根本无法同全世界厂商相抗衡的。要知道乔布斯不会再回来，苹果也不并是一家天上的公司，最终还是要回归其本来位置的。
苹果在本次WWDC大会上，也确实表现出了与过去告别的趋向，除了iOS7中的反乔布斯风格元素，也会语带揶揄和嘲讽地说起一些过去产品中的设计，如iOS的游戏中心。这证明，苹果事实上正在变得更务实，更倾向于走一条现实主义道路。在产品创新面前，没有什么是不可打破的，苹果正在尝试打破过去。
乔布斯用30年时间被塑造成一尊神，而个人魅力与之差一大截的库克，继乔布斯之后再度封神已绝无可能，但带领苹果成为一家正常公司，则是绰绰有余。苹果未来将面临着很多次转身，产品的创新与迭代，互联网战略的提升，封闭系统的改革等，沉迷于活在过去的荣耀中，对苹果的未来并无好处。
持续创新和颠覆性创新，本质上会有一点矛盾，正如一个旅行者只顾着畅想远处的风景，却忘了留意一下身边无处不在的美丽。重要的是，当你无法继续扮演一个潮流引领者的角色之时，尽力去当一个顺应潮流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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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葛甲：互联网发展史研究者和观察者，“通俗互联网”概念的倡导者，长期从事新闻出版，互联网研究和舆情分析工作，是国家级核心期刊《网络传播》的专栏作者，著有《千万网事》等专业书籍，现任职于五洲传播网络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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