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手机：云彩再美难下雨

网易科技专栏作家 阳光

昨日刘郎今又来。蛰伏半年之后，阿里又发布了其新的阿里手机操作系统战略发布。虽然这次阿里主动淡化了“云OS”、“阿里手机”等叫法，声称阿里手机要从原先的做产品转为做“生态圈”，但外人一看就明白，迂回作战就不等于不会遇到敌手，任何一个行业生态最终还是要回到产品上去——没有好产品，生态从何谈起？有意思的是，这个高调的商业策略发布会避重就轻，并没有就阿里新的手机操作系统做任何“产品说明”，难免使人有云山雾罩之感：难道商业策略一招鲜，就能胜过一款优秀产品的性能介绍了吗？

和许多行业分析人士一样，笔者并不看好阿里手机操作系统的应用前景。说到底，开发一款成熟的受欢迎的平台级软件产品和电子商务这样的应用软件有云泥之别，后者不会涉及到厂家强大的软件开发能力，而是属于应用驱动式的研发，即便你的应用软件刚开始运用时

并不完善，但找到用户“痛点”的杀手级应用一样可以让用户难以割舍。打个比喻，阿里巴巴开发的支付宝可能在性能上不如或者优于Paypal，但对用户来说，这一软件产品的价值首先是附着于应用之上（如电子支付）的，所以无论是性能上稍有差别，只要能凑合着用，一个已经习惯使用了支付宝的用户，不会因为另一款电子支付软件走某一性能上更为优越而轻易舍弃前者。但对于手机操作系统这样的平台而言，用户会因为强烈的体验对比（本质上是厂家提供的核心软件开发能力）而面临“大是大非”的选择，就像任何一位用户花5000元选择一部智能手机，如果是在苹果iPhone和采用塞班系统的诺基亚手机之间进行选择的话，他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iPhone那样。

阿里进入手机操作系统的想法很美，智能手机将来是用户访问移动互联网的最重要入口之一，如能扼住此隘口，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管是云计算，还是时髦的大数据，阿里操作系统无疑可以打通“云（用户数据）—管（电子商务）—端（用户入口）”。事实上，这一想法就像云计算一样，时尚而美丽，但如果忽略了自身的核心能力和比较优势而强求，最终也只是看上去很美，望断白云，也盼不来及时雨。

首先，阿里巴巴并不是一家一技术见长的公司。当年布林和佩奇这两位计算机学博士也不是因为要立志去做搜索引擎才发明了PageRank算法，而是恰恰相反，因为发现了PageRank算法并看到可以将之运用到搜索引擎技术中去，而且能够完胜雅虎，这才有了Google的诞生。苹果iPhone手机的出现，更是乔布斯数十年来在PC行业的技术能力和经验累积。

显然的一个事实是，阿里巴巴以整合资源而见长，而并非开发像安卓（Android）这样的平台操作系统而见长。仅仅凭着三五年的开发经验积累，10亿人民币和1200名工程师，所有这些都是不够的。因为软件开发和人、钱、财、物的多少并无必然联系，阿里巴巴的发展历史中并没有給用户吃过这样的定心丸——它也可以成为一个和微软、Google等软件公司媲美的软件开发商。中国人一向信奉的“财大气粗”，并不能解决一切难题。否则，阿里手机也不会二度搞独立开发，中间又去借用安卓操作系统的底层技术。谁都知道，操作系统这样足够大的平台软件其沉淀成本相当高，而一旦率先进入其边际成本又是无限趋零的特点，基础软件开发中的“底气不足”，将是阿里手机操作系统永远绕不过去的致命难题。别看现在的“小米”、“锤子”和“大可乐”们，现在闹腾得不亦乐乎，它们究竟只是iPhone手机的短命而拙劣的模仿者，还是真正能呼风唤雨的独立创新者，还要留待一段时间的检验。

其次，手机操作系统并非是阿里进入移动互联网的最佳路径。想依靠“生态系统”而非“产品能力”来定义智能手机，只能说表露出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浮躁气。不妨看看案例手机的生态系统是过怎样的系统。按照其官方的说法，其“生态系统”包含四个方面：其一，淘宝将推出云手机频道，上面可以卖预装了阿里手机操作系统的智能手机；其二，阿里将投入10亿元支持开发者投入，并給预装了阿里手机操作系统的硬件厂商按照每月1元钱方式分成；其三，和电信运营商联合推出0元购机；最后，免费为其操作系统升级。

其实，细究这4四条规则，每一条都不是那么“有机和生态”：第一条就不论了，这和淘宝用户每人如果拥有一台阿里手机的美妙想象一样，都是属于理论上的“市场形态”：难道阿里手机一经推出，就会像iPhone手机让用户嗷嗷待哺，只能争着上淘宝专卖上去抢购不成？小米这种模仿苹果的饥饿营销早就不灵了；第二条是阿里的典型式宣传法宝，好像阿里的每一款产品动辄都是几十亿打造出来的（几乎每一次营销攻势，阿里都会善用号称要投入几十亿或者几百亿的营销法则），事实上，业内人士都知道，在国内互联网公司中，阿里系是最缺钱的公司，绝非像它自己宣传的那样“财大气粗”，否则也不至于从当年去香港上市，到今天赴美上市，都要打上“1000亿美元市值”云云之类的标签了。最后的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毫无一点新意的业内通例，在此不论。某种意义上，阿里有如此勇气力挑Google，不能不说和阿里系“好大喜功”的企业文化宣传风格不无关系。一家企业的创始人在公司内外拥有无上权威和超级光晕，加上下面技术人员的曲意迎合，才能催生出“手机操作系统”这样的极富想象力的壮丽奇葩。

最后一点，阿里手机操作系统也免不了被帮上“民族大义”的旗号。曾经有人指出，国内有着“操作系统”民族情结的IT厂商为数并不少，昔有金山、龙芯、红旗Linux、WAPI、TD-SCDMA，现在又新添了阿里巴巴，但过往的今天大多不再见了踪影。原因何在：知耻近乎勇。首先要坦承自己的不足，而非绑架民族旗帜。中国人将来一定会开发出自己的操作系统，但另一方面，在商言商，阿里巴巴只是一家企业，大可不必主动給自己承担一些不必要而且根本就不能承受的道德重负，仅仅凭这一点，就不能不让人捏把汗。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阿里都有“打政治牌”的强烈意愿，从引进中投和国家开发银行等重要的国字头投资者利益均沾，到声称要进入国家严格管控的中小企业金融服务领域，现在，在智能手机开放度如此高的领域，阿里手机依然要做出既“中国特色”、又要关乎国家产业安全的手机操作系统，让人禁不住感慨系之。阿里手机负责人王坚称，“相信”和“坚持”是国产智能手机操作系统能否成功的两大法宝，殊不知，这两点大约是所有产业领域中最难的：赢得客户的信任，厂家又能永远坚持下去（就像乔布斯一以贯之的“所思不同”和未来iPhone手机将来永不停歇的升级换代一样）。依我看，还得加上第三条，那就是知己知彼，才能扬长避短，避免“心高命薄”式悲剧发生的概率，有所为有所不为，才是最高境界。

作者简介：阳光，原名马向阳；学者，长期致力于中国互联网发展的记录、观察与研究，研究领域包括网络社会和数字城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