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将要走出黑屋子

网易科技专栏作家 阳光

前不久，华为交出了一份漂亮的2012年公司财报，和这份财报一同崭新亮相的，是华为创始人任正非的女儿、现任公司CFO的孟晚舟。在对媒体的访问中，孟晚舟不仅详细解释了此前业界一直琢磨不透的华为的股权结构，甚至还谈及自己家庭成员，以澄清此前外界的种种误读。 孟晚舟表示，就外界最为关心的华为员工持股问题，“将选择一个时机把黑屋子变成一个透明的玻璃房子 ”。  从以前一个国内最为神秘的高科技企业，到今天成为一家走向开放、透明的国际化公司，华为主动“打开自己、走向前台”，不仅表现出包括任正非在内的公司的气度和胆识，更彰显了一家在国际市场上快速成长中的中国公司的自信和成熟。

在业界，华为看称得上是一家最神秘的中国高科技公司。公司创始人任正非从不接受媒体访问，公司对媒体刻意保持的一贯低调和保守姿态，也导致了一些以“华为真相”为题目的畅销书和网络帖子广为流行。随着公司业务的扩展，华为“韬光养晦”的媒介策略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从人们关心任正非的接班人是谁，到华为是不是一家家族公司等等，甚至华为近年来进入美国市场屡屡受到当地政府的责难，被舆论包围的华为和真实的华为这两个形象之间的差异越来越大，以至于任正非也开始检讨华为的企业传播方式，表示企业将来会以更加开放的姿态来面对媒体。

华为透明化的进程中，业务转型是首当其冲的诉求。 在告别上世纪90年代电信产业狂飙突进的增长之后，华为一方面要追赶头号竞争对手爱立信（2011年爱立信营收为346亿美元，而华为同期营收为320亿美元，两者仅差26亿美元）；另一方面又必须面对近年来电信业需求疲弱的现实（根据Ovum的预计， 2012-2017年全球电信运营行业收入的复合增长率仅为2.9%），迅速扩展更高价值的新业务领域，如企业网市场和消费终端产品市场。与之前较为封闭的电信垂直行业不同，进入企业网市场和消费终端产品市场，意味着华为的产品甚至必须在普通消费者中间建立品牌和美誉度。

以终端市场为例，2009年华为CDMA手机发货量为3000万部，到2010年，华为移动终端出货达到1.2亿部，2011年增长到1.5亿部，2012年其智能终端整体出货量就近1.5亿部。在智能手机领域，华为的出货量从2010年的400万台增加到2011年的2000万台，一年的时间就增长了5倍，2012年的消费终端销售收入达484亿元，同比增长44.3%。尽管华为在终端领域发展神速，但依旧只到其营业额的22%，随着2012年移动互联网在爆发式增长，华为在智能手机领域的增长将更为迅猛。这些新业务不仅提高了华为的业务价值空间，更使得华为在“毛巾拧水”的薄利电信业之外，获得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华为的透明度也是公司运营在实现高度制度化之后透露出来的企业自信。从前些年引进IBM的IFS（集成财务系统），到近几年适时开始CEO轮值制度，任正非以制度第一、人情辅之的管理原则回应了外界对于“华为红旗还能打多久”的质疑，与柳传志塑造联想为一家“没有家族色彩的家族企业”，有异曲同工之处。回头看看“巨、大、中、华”四家不同通信企业的命运，不能不让人感慨。事实上，就在华为发布其2012年净利润154亿元人民币的同时，另外一家通信巨头中兴通讯却深陷25亿元的巨额亏损之中，其中原委虽然复杂，但中兴通讯在管理的失控不能不说是主因。企业一旦规模庞大，每个烟囱看起来都在冒烟，但此时主人家到底有多少余粮，全看内部管理的绩效。华为在近几年的规模扩张中，一直注重内功，建设其重要的管理制度和方法，一路上磕磕碰碰，也曾经历过业务和利润的大幅滑落。孟晚舟坦言，“华为在未来发展中的最大风险将是内部的腐败与惰怠”，想来并非轻描淡写。这其中，华为以财务管理制度统领从产品研发、生产到销售整个过程及横向三大事业部的原则，至为重要。

最后，华为的透明化更是其企业发展国际化的迫切需要。公司2012年的营业收入67%来自海外市场，这说明华为的业务已经高度国际化，然而，另一方面，华为又是一家带有鲜明本土色彩的中国公司，如创始人任正非颇为神秘的创业故事，公司员工全员持股，甚至包括公司从早期创业至今依旧鼓励员工购买内部股票作为筹集资本的一种方式等等，以其近年来在进入美国市场时一些美国政府官员质疑这家民营企业到底有没有政府背景等等，所有这些，都是华为国际化发展中的“成长烦恼”。华为已经立下了2020年将达到1000亿美元营业额的目标，在“云—管—端”的产业发展新机遇下，华为有世界一流的、可与爱立信比肩的电信设备、技术和服务（管），近年来在云计算（云）和移动终端（端）双管齐下，企业网市场才刚刚起步（2012年为115亿元人民币，相当于思科公司年收入的一个零头），华为有希望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能提供从云、管到端全产业链服务的、业界领先技术的高科技公司之一。国际化进程也将意味着将自己至于更加强烈的聚光灯下曝晒，这是一种煎熬，也是一种能力。

回首若干年前，全球通信设备业巨头有爱立信、诺基亚、西门子、阿尔卡特、朗讯、北电、摩托罗拉、华为、中兴等，诸多豪杰，逐鹿中原。如今，英雄都被雨打风吹去，其间合并者有之（诺基亚有西门子；阿尔卡特与朗讯、），出售业务者有之（摩托罗拉），破产倒闭者有之（北电）。剩下的五家公司中，华为尚在转型继续中，其它包括中兴通讯在内的四家更是深陷业绩增长乏力的泥沼中。对于华为而言，公司的透明化进程与国际化及业务转型亦步亦趋，它不仅仅回应企业发展环境变化的外在要求（就像任正非近年来对于媒体的友好回应姿态一样），更是一种关系到自身发展更加成熟和自信的一种能力体现。家族公司的帽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富二代”们的胸襟、视野和管理能力。孟晚舟在回答媒体提问时表示，华为对将来的上市也会持开发态度。我们应该祝贺华为的这种开放、透明的进步，毕竟它和另外一家国际化企业联想一样，都是属于我们这个时代、这个国家的了不起的幸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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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阳光，原名马向阳；学者，长期致力于中国互联网发展的记录、观察与研究，研究领域包括网络社会和数字城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