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的进化与归宿

作者：网易科技专栏作家 师北宸（微博）

《技术想要什么》阅读笔记（2）

麦克卢汉认为，望远镜和照相机是眼镜的延伸，轮子是脚的延伸，衣服是皮肤的延伸。即，技术是观念的延伸。生物学家约翰·梅纳德·史密斯和厄尔什·绍特马里曾总结过生物组织重大转变的八个关键节点：

·单一可复制分子-->可复制分子互动群落

·可复制分子-->由可复制分子串成染色体

·RNA酶型染色体-->DNA蛋白质

·无核细胞-->有核细胞

·无性繁殖（克隆）-->有性重组

·单细胞有机体-->多细胞有机体

·单一个体-->群落和超个体

·灵长类群体-->以语言为基础的群体

参照史密斯和绍特马里的方法，KK将技术元素的重大转变节点整理如下：

·灵长类交流-->语言

·口头传说-->文字/数字符号

·手稿-->印刷品

·书本知识-->科学方法

·手工制造-->批量生产

·工业文化-->无所不在的全球通信

语言是人类历史上甚或是生命史上最重要的一次发明：纵观生物发展史与技术元素发展史，它成为生命与技术的衔接点，将技术元素导入到生命发展历程中来：

·单一可复制分子-->可复制分子互动群落

·可复制分子-->由可复制分子串成染色体

·RNA酶型染色体-->DNA蛋白质

·无核细胞-->有核细胞

·无性繁殖（克隆）-->有性重组

·单细胞有机体-->多细胞有机体

·单一个体-->群落和超个体

·灵长类群体-->以语言为基础的群体

·口头传说-->文字/数字符号

·手稿-->印刷品

·书本知识-->科学方法

·手工制造-->批量生产

·工业文化-->无所不在的全球通信

当人类开始使用语言那一刻，便赋予技术以生命。事实上看到这里我反倒有个疑问，如果以人类发明语言为起点，技术开始成为一种生命体，即技术是依附于人类思维（语言）而诞生，那么KK为何不将人类单独分类为第七种生命体，而将技术元素看作一种独立的生命体？

技术元素虽然拥有自我修复、自我保护、自我维护、自我控制、自我改进等与传统观点中的生命体的许多相似之处，但将技术看作生命体仍然是一个非常超前的观念。KK也用了一些数据来说明技术元素正在成长以及技术元素的影响：

从宇宙视角看，信息是世界的主导力量。今天的生物圈包含基因信息量为10的30次方比特，当今技术元素包含10的18次方字节（即10的18次方乘以8），数量级比自然界总数小大约11个数量级，但成指数级增长。每年由技术产生的计算机数据增长66%，增长率压倒性地超过任何自然来源。

当前世界正在由物质产业转向非物质产业，并不是物质生产减少，而是非物质制造业现在产生更多的经济价值。……价值的分离（更多价值，更少物质）是技术元素发展历程中的稳定趋势。六年间美国出口1美元货物的平均重量下降了50%。今天美国出口有40%是服务（无形的），而不是制造品（原子）。我们正逐渐用无形的设计、灵活性、创新和智能化取代刚性的沉重的原子。在我看来，从现实主义角度考虑，这对我们的学习（教育）、政府决策、企业发展方向以及个人选择未来工作上有很大借鉴意义：加大对无形化技术投入（时间、金钱、精力、资源、政策），将在未来取得主动。

顺时者昌，逆时者幸：技术带来更多选择

艾伦·凯（Alan Kay）对科技下过一个比较贴切的定义：“科技，就是在你出生后发明出来的某种东西。”

KK在书中花了很大篇幅介绍北美阿米什人：一群几乎只用五十年前“低科技”技术过着幸福感高而富足生活的人。按照艾伦·凯的定义，阿米什人是一群几乎不使用科技产品的人。

阿米什人一般使用轻便马车——有些地区允许使用汽车，但只能漆成黑色，尽可能不用电和电机——有些团体同意农夫使用柴油发动机为联合收割机和脱粒机提供动力，但该发动机仅能用于脱粒系统旋转，而不能作为车辆推进动力，也就是说，这一整台轰隆隆冒着黑烟的机械是由马来拉动。

似乎很“反技术”的阿米什人在KK看来，他们通常是科技的支持者。比如，阿米什人往往是天才的伐木工人（人类历史上最早的工程师）和工匠。

除了南美散落有阿米什人聚居点之外，世界其它地方并没有这样在高科技社会中使用低科技过得富足、幸福感高的社群现象，尤其是欠发达国家，他们过着低科技但并不富足的生活。KK的分析是：高科技带给我们更多选择。我们可以选择使用iPhone，开着时尚轿车用着最新款Macbook Air，也可以像阿米什人一样，只用几十年前的技术，且能生活得很好。

无论任何一种新技术被创造出来，人们都增加了一种选择，对于个体来说，可能绝大多数新技术都与你无关，但其他人的生活、工作得到改善（至少是改变），他们利用新的选择创造出更多选择和更多样的环境，这意味着你的选择将变得更多，你的环境更加多元。新技术让我们的世界参差多态，也让我们更幸福。

“坏技术”与孩子

翻开技术发展史可以发现，大多数新技术被发明之初，人们通常无法理解新技术能给社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即使是技术发明者。

历史上被发明人误导的技术预期的案例非常多。托马斯·爱迪生相信他的留声机将主要用于记录濒死之人最后的遗嘱。早期支持者资助无线电设备研究，是因为相信它将称为向农民布道的理想工具。印刷机出来的时候，教皇认为它有助于传教。互联网发明的最初目的是为了防止灾害发生时通信数据丢失而进行备份。这意味着，在一项技术尚未“长大成人”之前预想它可能会产生什么危害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项发明需要早期接触者经常使用并与其它发明多次碰撞，这样可以精炼它在技术元素中的作用。与人类一样，不成熟技术的首次亮相常常以失败告终，之后才会找到更好的用武之地。

我曾总结过技术的四点特征，可以解释技术在很多时候的不可预测性及技术的归宿：

1.技术发明之初，几乎没有任何专家能预测它的未来应用，预测正确往往看起来更像侥幸。包括发明人自己、技术研究者、媒体以及公众；

2.技术有时并不随着技术持有者的意志发展，它往往随着用户、社会环境、文化以及配套技术的综合影响演变。一项发明需要早期接触者经常使用并与其它发明多次碰撞，这样可以精炼它在技术元素中的作用。与人类一样，不成熟技术的首次亮相常常以失败告终，之后才会找到更好的用武之地；

3.技术诞生之时，往往没有“价值”或“意义”，新技术的价值就是技术本身，甚至往往会带来麻烦（KK提出了技术预期第一法则：新技术前景越光明，潜在危害性就越大。）——因为它往往对现有秩序、传统、道德、法律、思想、习惯造成冲击——越伟大的技术冲击越大，它需要人们给它耐心去习惯它，并且需要人们积极找出对策去适应它，并“为我所用”。所以，不要草率禁止某项新技术，尽可能给它提供空间（同时，也谨慎做好保护措施），观察它究竟将如何发展；

4.技术最被广泛接受的用途很有可能与技术诞生之初相差很远，技术的终点是艺术。

因为任何模型、试验、模拟和监测都包含内在不确定性，所以评估新技术唯一可靠的办法是让它在合适的环境下工作。不可预见的技术效用有一个共同根源，即各种技术的互动。

可是，历史上许多重大灾难，许多都是由技术引起（比如原子弹），那该如何引导技术向好的方向发展？

在KK看来，最好的方式是把人类看作技术的父母。就像我们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们可以而且应该不断为技术后代寻找技术“益友”，引导它们朝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的后代（包括生物后代和技术后代）越具有自主性，就越有犯错的可能。后代制造灾难（或者创造辉煌）的能力甚至超过我们自己，这就是父母这种角色最使我们烦恼同时又是回报最高的原因。

我们需要训练技术，就像动物和儿童的最佳训练方法展示的那样，集中资源强化它们的正面特性，淡化负面特性，直至彻底消失。如果我们可以培养孩子们成为更优秀的人，我们也可以训练技术。如同培养孩子一样，真正的问题和争议在于我们希望传递什么样的价值观。

我曾经无法理解KK将“技术当作孩子”的观念，但仔细思考之后发现，将技术当作我们的孩子除了是一种对技术负责任的态度以外，对人类自身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人类通过十月怀胎生育下来的孩子，在目前技术及可预期的未来里，无论她/他成长为多么优秀的人，等待孩子的最终归宿都是令人伤感的坟墓。而技术—全人类共同的孩子，她永远不死。当某项技术从大众视野里离开的时候，如打字机、蒸汽机、蜡烛、绘画、敞篷车，当他们不再成为人们工作、生活的必需时，她们的归宿是人类文明中最值得骄傲以及最灿烂的：艺术。

我们愿意为最终走向坟墓的孩子付出一切，我们也同样愿意为最终将走向艺术的孩子付出所有心血，呵护她，养育她。当她走向艺术殿堂时，她是全人类的骄傲。我们所留下的艺术后代也将激励我们生育的后代创造更优秀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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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师北宸，互联网从业者。曾做过社交网站，媒体编辑。不懂技术的技术爱好者，关注技术对社会的影响，希望作一枚讨论互联网常识的数字弥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