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掮客闯北京|郭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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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文章将为大家讲述一个真实的IT掮客的真实经历和生活，通过他也许可以使我们看到互联网的活力如何在消弭。

为了小赵的利益，我使用了化名，但如下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小赵谈话喜欢从这件事开始：一次，他经过地铁圆明园路附近时，看到一个摆地摊的年轻人，聊了几句，发现对方曾经在中关村工作，是楼里的一个销售人员。但年轻人更乐于他现在的职业：“做电脑销售，每个月只有2000元，而我现在摆个地摊，从动物园附近的服装批发市场进点女士衣物，带到这儿来卖，每个月的收入可以达到5000元。”

望着对方知足的神情，小赵只在他的脸上读到了四个字：“斯文扫地”。

斯文扫地可以说是最近几年IT业民工们的写照，所谓民工，不仅仅指销售，还包括软件开发、硬件开发、以及各种各样像小赵这样四处为企业做网站做推广炒网络的掮客。对于整个IT业来说，工资已经十年没有涨了，十年前，每一个IT民工们因为自己所处的行业而洋洋自得，并用挖苦的眼光望着那些国企的下岗职工，他们的平均工资高于别的行业一倍甚至几倍。但十年后，国企的员工们工资纷纷上调，已经赶上甚至超过了IT业，加上源源不断地灰色收入和各种福利，现在的it民工们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即便不是国企，IT业的工资水平对于其他行业也毫无优势可言，随便做个小买卖都比这行赚钱。

已经来北京七年多的小赵一直在IT业摸爬滚打，带着辛酸离开了那个现在的小地摊主，在他的心里只有悲凉和无奈，以及对于自己前途的迷茫。

掮客生涯

小赵已经在京城混了七年，目前以做掮客为生。所谓掮客，就是为那些不懂互联网、而又想利用互联网的企业和部门拉关系，找人为它们做网站、做推广。因此，让我们深入了解一下他怎么做是有必要的。

简单地说，如果有哪个小企业需要做网站，就可以找他。小赵网站价格非常灵活，视网站的复杂度而定，但基本价格是每个网站两三千元，包含了域名申请和空间申请费用，当然如果需要好的服务还需要加钱，有的存储空间不稳定，每个月都会出现几次打不开的情况，而有的空间一年也只有两三次，这其中的价格自然不一样。

对于中国的网站来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叫网络备案。也就是把自己的网站提交到工信部下属一个单位进行备案，否则，就是“非法运营”，会被随时关闭。这本来是一个报备制的制度，也就是说，只要提交，就会获得备案，但是随着越来越严格的网络制度，在实际执行时，却成了审批制。企业一旦申请，这个单位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驳回你的申请，拖上几个月。作为一个合格的掮客，小赵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他知道需要找什么人打通关节，当然，这是花钱的。

在做网站一项上，如果是为政府部门或者社会团体做，价格会高很多，最起码要上万元。

有一次，小赵接了个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出来，“做一个网站要多少钱？”对方还简单把需求说了一下。

小赵一听是大户，于是狠了心报了价，十万。

对方感到很吃惊：“这么便宜，别家报的至少五十万。”又交谈了几句，最后对方礼貌地挂断了电话，认为他是骗子。

但小赵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给我讲了另一个例子，某地方市公安局的一个网站开价是500万，而在中关村任何一家网络公司，只要开15万，都乐得屁颠屁颠地去接这个单子。当然，这样500万的单子绝不会落在他的头上，那是靠关系的。我也打开了那家公安局网站学习了一下，功能之简单令人惊讶，十五万已经太多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去年曾经爆出国家汉办的网站花了上亿元的消息，媒体热闹了一阵之后，就悄无声息了。人家该赚钱的还是赚钱。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的小赵从不抱怨，他相信不该是你的就不会是你的。

除了做网站之外，小赵还帮助网站上百度做推广，每次开户可以获得几百元到千元左右的差价，另外，由于网站方会委托小赵负责照看推广账户，每个账户的价格是300元每月，小赵负责随时为客户修改竞价的价格，并调整关键字。

去年经济危机的时候恰好是小赵生意最好做的时候，从09年1月开始，到今年的3月结束，在国外因为金融危机而恐慌的时候，正是许多小企业开始考虑做互联网之时。于是小赵提供的一条龙服务获得了小企业的青睐。

如今，好时候已经过去了，最关键的，帮企业做网站和做推广这个行业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这个行业的特点是必须会忽悠，小赵缺乏的就是这种能力。于是只能挣小钱。

为了弥补为企业做推广带来的不足，小赵还开辟了第二战场，利用灰色职业补贴家用。

灰色职业

所谓灰色职业，就是为企业做“公关”。如果用高雅一点的话来说，就是做推广的一项增值服务，或者说做营销。

许多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包含了两项服务：删帖和发帖。这些服务已经成了网络掮客最重要的业务之一。

删帖是一项简单的工作，只需要搞定了网站的编辑就可以了。但是发帖却是一项耗时耗力的体力活儿，于是一条灰色通道形成了。这条灰色通道以企业为起点，比如，一个手机厂商需要为自己的品牌做推广，就会找到公关公司提出要求，希望在各大论坛中发大量的营销帖子。公关公司会把这部分业务继续外包，外包给二级掮客，这些二级掮客往往是公关公司的前员工，或者与公关公司有关联的企业。这些二级掮客再把业务包给三级掮客，也就是小赵这样的人。

小赵再把业务分包给四级掮客，也就是高校里面的联系人，这些联系人是在读的比较活络的大学生，他们再把发帖的任务下发给自己的同学和朋友。

作为三级掮客，小赵对于发帖的要价是一次炒作2万元左右，而他给四级掮客的钱则是包月制，每个人每月500元。至于四级掮客给下属多少钱，则是他们的事了，小赵不管。

当然这些帖子并非是乱发的，而是要求必须覆盖各大论坛，只算主帖，跟帖的效果并不好，也不计算在业务范围之内。帖子的写作任务一般是上级掮客发下来的，也就是说，小赵并不负责内容。

一个掮客的声誉主要体现在他的下线人数多少，以及覆盖论坛的数量。一个会忽悠的三级掮客曾经用两个月挣了八万块钱，令人羡慕不已。但这样的成绩并不属于小赵，他只发营销帖，不发那种谩骂或者攻击性的帖子，也缺乏口才营销自己，或者去做策划。

那些所谓的策划也是五花八门，比如凤姐和最近的小月月，一旦有一个成功的策划案例，策划者就可以作为招牌去忽悠了，他的身价也得到了提升。在业内四处都是各种各样小有名气的人，嘴里挂着自己有过何等成功的炒作并洋洋自得，由于这样的人越来越多，这个行业本身也越来越难混了。

一个明显的事实是，这样的灰色地带，参与者往往包括了一些国内知名的大公司，以及国内最好的公关公司，阿里巴巴、联想、奥美、蓝色光标等都在其列。他们往往只是其中的一环，借助外包这种形式把自己和最底层的活拉开距离，一旦出事，就声称并不知情。而最底层的工作则是由小赵这样的角色来对接的。

根源所在

我是小赵的朋友，对于他的人格和工作态度极为欣赏。并且知道他生活的不易。

三年前我遇到他时，他仍然是单身，现在已经有了女友同居。在北京工作的人才能体会到同居无疑是一种有效缓解双方经济压力的好方法，减少了租房负担。但有了女友这个事实也带来他的责任感，以及何去何从的困惑。

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有个稳定的工作，而不是在灰色地带游荡。那么到底是什么把他限制在了灰色领域内呢？

一个事实是，小赵在正规的网络公司做过，但在2006年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国内这些年网络公司并不景气，让他找不到落脚点。

如果我们有twitter，那么小赵或许已经在twitter公司的营销部就职，如果我们有facebook或者zynga，他也能找到工作，但是，由于越来越强的管制，首先扼杀掉的是创新型公司，让互联网除了几大寡头之外没有了别的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