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集团总裁 历军
在封闭环境下初期研发困难
网易科技:那我们现在的研发人员的研发环境,和当初研发104、119机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历军:我们老一辈的专家们都是我们的学习榜样。最本质的区别是过去的研发是一个封闭环境,因为当时我们的研发收到了国际上技术的封锁,所以当时包括存储器在内的配件都要自己做。
比如现在的半导体DRAM,当时我们国内的存储只能是磁芯寸的,一位是一个磁芯,冲磁之后是1,消磁是0,李院士和我说过,他当时都绕过那个磁芯。还有一个是硬盘,我见过当时所里研制的硬盘,脸盆大小,存储就能存不到100k。1k是1000啊,一个脸盆大的东西上要有10000个点,也不容易。
当时的国际政治环境决定了这一切,当时你想买什么都买不到,想买别人不卖给你。而现在到了90年代,这个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变。DRAM、CPU都是可以买到的。包括仪器,都可以买。当时国际上进行交流。
网易科技:那老一辈研发人员看到我们现有的研发条件一定很感慨。
历军:这是肯定的,不过这个也是一个规律,我们这一代看到现在的研发人员也在说,现在的研发环境比90年代要好。
网易科技:那在那样一个艰苦的研发环境下,是怎么做出这个技术的呢?
历军:中国人首先还是有智慧的,另外,计算机这个技术的根本是大家都知道的,运算规则等,但是要把这些东西实现出来,就很难。当时国外的技术可以做到同样大小的硬盘存几百K,而我们只能做到50K,这个在物理等方面有很多的问题。
不过那个时候做机器,是计划就做一两台,当时为了石油、两弹一星,这些机器就是为了这个项目服务的。过去的程序,现在的人都不知道,是用纸带往电脑里输入的。在纸带上打孔,把程序代码打进去,然后输出的结果也是纸带。即使在有了屏幕之后,纸带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样环境下,我们当时的研发人员一个是目标明确,另外还是非常的坚强。我们就是一帮土包子在计算所努力开发。
下一代发展要在CPU上做文章
网易科技:全球top前10也有曙光的身影,我们国家这块研发的技术水平是不是没有被国际上拉下?
历军:在70年代,我们国家这些技术也是因为有一些时代的原因,是被拉下过一段时间,不过在80年代末开始的20年时间,我们又追上了,虽然现在还有差距,但这个差距不像那个时候,当时我们有都没有。
在气象、石油和各类新的应用大型机上,曙光top100有近30台,过去我们是0啊,这个距离很明显在缩小,而在曙光下一代的机器出来后,这个距离还会缩小。
网易科技:下一代机器说是可能会使用国内的龙芯芯片,不知道这块的计划如何?
历军:现在的大系统规模越来越大,对性能要求越来越高,目前设计上看看来已经不太可能继续采用传统的结构了,或者说如果不在处理器上做点文章,机器的效率很难保证,所以未来采用自主的CPU是一个趋势。是否用龙芯,这就看未来机器的需求,而芯片也是需要根据大型机的需求来制定,而不是使用通用CPU。
我们目前曙光5000的CPU,用的和低端服务器的CPU是一样的,这一代的机器已经差不多了,以后我们一定会在CPU上做文章。
计算所为发展产业化成立曙光
网易科技:您最早接触超级计算机的研发是什么时候?
历军:95年吧,从中科院智能研究中心开始,曙光也是95年由智能研究中心发起成立,我是在97年到的曙光。
网易科技:那当时为什么智能中心要筹建曙光这个项目?
历军:当时国内高性能计算机非常弱,应用有需求,但系统很少,性能也不高。在“863”计划中,国家开始投钱开发。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开始了曙光一号到曙光1000的研发,刚好在95年左右曙光1000研制完成,这之前都是研发为主。
在那时邓小平有一个说法是“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而研发工作是属于发展高科技的,当时国家科委有个意见就是要专门找一些人,搞这个产业化。科研的结果和市场化的产品是有很大差异的,产品需要服务、软件驱动和一系列的人员去配合,而科研机构很显然做这事儿是不符合的。
网易科技:那您刚到曙光时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历军:当时我到曙光的时候,曙光1000的研发已经进入了后期阶段,我主要也就是参与一些测试和研发,当时还是在中科院计算所这边。
网易科技:那在曙光成立了之后,研发团队这边和计算所的研发团队是怎么协调的?
历军:在最初98到99年前,曙光公司的研发部和智能中心的大型机研发组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是同一帮人马,而到99开始,这两个部门开始分开。所里的研发团队负责研发大型机的技术,而曙光的研发部致力于把现有的技术做成产品。
做技术和做开发仍然是有区别的,我们在99年、2000年左右就分开了,直到现在都是这样。
高性能计算机被用到更多的领域
网易科技:高性能计算机以前用在国防上,现今有哪些行业开始使用?
历军:高性能计算机虽然高端,但应用面越来越广了,从最初的石油、气象这些领域,到现在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在使用。比如建筑的模拟,100层大楼抗风能力怎样、抗震能力怎样,这些都是很难实地测试的,只能用大型计算机模拟,包括桥梁、隧道、建筑的设计等。
还有生物工程、基因测序等,这些应用都只能使用大型机,如果不是大型机,也许可能算100年。工业设计方面也一样,飞机、汽车的碰撞进行模拟可以大大减少研发周期,并减少实物生产的成本。
网易科技:曙光在大型计算机市场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历军:首先曙光在国内的大型机市场是占到近30%的市场比例,而在中小型机销量上还是很大的。在国内TOP100的高级计算机中,曙光的机器占有20多台,这个数据是包括国际厂商的。曙光从1号、1000、2000、3000、4000到现在的5000都是目前国内大型机的标志性产品。
目前在国内的商用、民用大型机的市场,曙光已经做到了首屈一指,运算性能也是第一。
自主创新需要宽容的环境
网易科技:从大型机作为国家的推动研发到现在的商用、民用产业化,您个人对这个过程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历军:这个超级计算机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我觉得,如果从企业角度说,做超级计算机也许不是一个好的生意,但我认为国家需要这么一批人,能耐得住寂寞,需要相当长时间的积累,才能以创新的方式作出这项技术。决心和耐心都是重要的。
另一方面,我们推出一些自主创新的产品,往往有很多不好的声音,其实这帮人的研发都是在踏踏实实做事,但我们国家的研发比起国外的研究历史,还是短了20年,我们在不断的追,但要在10年的时间要赶回来,是需要时间的。我认为做事的人很认真,而看事儿的人也应该有耐心。给我国自主研发一个宽容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