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中国风险投资之父成思危演讲实录

网易科技讯 4月11日消息，2008年（第十届）中国风险投资论坛在深圳举行，本届论坛以“构建完善的发展环境，打造完整PE/VC产业链”为主题。网易科技作为本次大会独家网络直播媒体，现场视频直播本次大会。我国著名的管理学家、经济学家、著名的社会活动家、中国风险投资之父成思危教授出席并发表主旨演讲。

以下为他的演讲全文实录：

成思危：各位来宾，各位朋友，今天是我第十次站在这个论坛上作主旨演讲，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中国风险投资十年回顾与展望”，由于下面万钢部长还要演讲，而且我的这篇演讲在我的《论风险投资》的书里已经登出来了，所以我尽可能的简短一点，把更多时间留给万钢同志。

我今天除了讲前言以外主要讲五个问题，一个是讲讲十年来的发展历程，第二个讲讲十年来的经验教训，第三讲展望，第四讲面临的台站，最后讲几点建议。

大家知道，自从民建中央在1998年3月全国政协九届一次会议上提出了《关于加快发展我国风险投资事业的几点意见》的提案被列为大会的1号提案，掀起了中国风险投资事业发展的热潮以来，至今也有十年了，由民建中央倡导并与有关单位联合举办的一年一度的中国风险投资论坛也已经举办到第十届了，后五届都是和科技部、广东省人民政府、深圳市人民政府联合举办的。

在全国人民学习贯彻中共十七大精神，努力建设创新型国家之际，风险投资的发展日益受到重视，今天我准备简要的从宏观层次上回顾我国风险投资十年来走过的历程，总结一些经验教训，展望今后的发展，并提出进一步推动我国风险投资事业发展的有关建议，供有关政府部门和各界人士参考。

我国风险投资十多年来的发展历程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阶段，1998年1号提案掀起了中国风险投资的热潮，在1997年底到2001年底期间，风险投资机构从53家增加到246家，管理的资金总量从53亿增加到405亿，所以这一段可以说是风险投资蓬勃兴起的阶段。从2002年开始，在世界经济发展减缓和国际风险投资退潮的影响之下，中国风险投资事业的发展也遇到了不少困难，进入调整时期，但是在这个时期内尽管世界的风险投资是迅速的萎缩，但是中国的风险投资出现了一种特殊的情况，就是本土的风险投资下降，但是由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引起了世界的瞩目，所以境外的风险投资确实在这几年内还是在增加，所以从总体上看风险投资的总量并没有像境外一样大量的减低，而是比较缓慢的发展。随着我国经济持续快速的发展和全球风险投资的复苏，我国的风险投资从2006年开始进入了一个新的发展时期，下面这张表是我们这些年来不完全的统计，因为我们国家现在还没有正式风险投资的统计，这都是由中国风险投资研究院通过问卷调查的方式汇总的结果，我认为数据有一定的代表性，但它是一个不完全的统计。（幻灯片）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2001年到2005年间风险投资的资本总额仅400亿左右，每年投资的金额也就是四、五十亿，到2005年末投资金额有所增长。2006、2007年中国风险投资呈现出快速的增长，特别是2007年，大家可以看到2007年风险资本总量比2006年增长了一倍多一点，风险投资金额达到398.4亿，将近是2006年的3倍，所以2007年中国的风险投资和中国的股市一样都是有了超长的增长。

大体上回顾的话就是以上三个阶段。

下面我简单讲一讲这十年来的经验教训，主要是四点：

第一点、我们必须坚持风险投资的基本理念，我一再强调风险投资的特点是高风险的、组合的、长期的、权益性的和专业的投资，我认为这个理念我们还是需要坚持的。首先是风险投资的投资者应当充分认识到它的高风险性，因为风险投资是投向一些创新的项目上，而创新的项目既有成功的可能性，也有比较大的失败的风险性。但是高风险正意味着它有可能带来高回报的机会，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要坚持这个理念，不然的话风险投资就成了保险投资了，从国内的风险投资企业来看，由于由于各方面的因素，或者由于投资人要求绩效等等，往往就不敢投一些看来很有希望但是风险又比较大的项目，而这些项目往往是被境外的风险投资家慧眼看中，给以支持，最后到境外去上市。所以我认为风险投资家首先要有敢于冒险的精神，善于冒险的本领。

第二、风险投资主要是利用成功项目取得高回报来抵偿失败项目的损失并且取得收益，风险投资的项目在国外看来都是“成三败七”，如果从风险投资筛选的建议书来看，能够筛选到的是万分之八。在这种情况下它必须需要项目群，利用项目群，成功项目的高收益来回报他的损失，在这个方面我们是要坚持的，风险投资绝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筐里。

第三、要坚持长期的投资，不要追求短期的绩效，我们确实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投资公司由于股东各方面的压力，但是真正的风险投资从投入到带来回报一般的周期是3-7年，有些投资公司没有办法这样，就把他的资金用来炒房、炒股、搞期货等等，我们是有过这方面教训的，国家科委曾经成立过一个公司，后来没有继续办下去了，就是因为追求了短期的绩效。

第四、坚持权益投资，要注重企业的发展前景和资产的增值，而不是短期的利润。对于风险投资来说，它本身的目的不是办企业，而是通过支持创新型企业使它能够成功，然后再退出来，把这个资金再用于新的投资，所以它的着重点应该是在企业的发展前景和企业价值的增加上，最后一点就是风险投资不仅要向创新者提供资金，它的管理者还要提供所积累的学识、经验以及广泛的社会联系，尽力帮助创新者取得成功。所以风险投资不是一个简单的给钱，而是跟创新者共同去创业，在这一点上也是非常重要的，所以风险投资的投资家不是单纯的金融家，我在国外碰到有些风险投资家他们在某些专业领域里有比较深的知识和了解，不了解的项目他绝不随便投；另外就是他们对金融管理当然是有比较多的经验，并且他们也参加所投资企业的董事会，在重大决策问题上提供他们的意见。所以我们说风险投资是实际资本和虚拟资本的结合，虚拟资本包括了信用资本、知识资本和社会资本。

第二点经验教训是要明确风险投资的重点领域和重点阶段，在我国发展风险投资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提供一种直接投资的工具，更重要的是激发我国广大科技人员的创新活力，促进我国大量科技创新成果转化为新技术和新产品，实现高技术的产业化。因此，我国风险投资的重点领域应当是高技术领域，曾经国内有过争论，有的人认为风险投资什么赚钱快就投什么，比如说最近北京的奥运会，投中低档的连锁酒店是很好的项目，我认为一般来说我们不反对，但是重点必须要明确，这是国家目标，如果风险投资不能够为实现创新型国家贡献力量的话就不行，而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在和发达国家的竞争中，我们在技术上是处于相对的劣势，大家知道，我们现在技术对外依存度大概是50%，中国自己的名牌还是非常之少的，在国际上采用我们制定的准的也是非常得少，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努力打造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的名牌、中国的标准，包括最近3G的TDS-CDMA的标准我们一定要支持。

在高新技术领域里，从国外来看风险投资的重点也是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而且生物技术的比重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当然生物技术是比较广义的，我个人认为信息技术和生物技术都是二十一世纪关键的两个技术，但是信息技术解决的是效率问题，生物技术解决的是有无问题，是解决人类吃饭、环境、能源等等方面的问题，所以它更带有根本的重要性，所以风险投资应该重点支持这两个方面，当然还可以包括新材料、环保技术、节能技术等等，但是我们必须把重点放在这个方面。

风险投资支持的重点阶段应该是创业阶段，大家知道根据风险投资一般的划分，风险投资最初始的就是天使投资和所谓建立期，然后才有第二层融资、第三层融资所谓阁楼融资，然后通过并购、上市和退出。风险投资如果从建设创新型国家来说，重点阶段应该是创业阶段，当然我并不是说创业阶段的资金占的比例一定最高，因为创业阶段需要的资金量小，但是我们工作的重点应当在培养、扶持创新者去建立他的企业，然后使他的创新成果变成真正能够实用的技术和产品，并逐渐发展成为一个产业，我们国家很多高新技术企业、产业就是通过这样的途径成长起来的。

有些人认为风险投资应当把风险投资的领域扩大到一般的高成长性企业、中小型企业或者民营企业，我认为这种主张实际上会使我国有限的风险投资失去重点，资金分散使用，削弱支持科技创新的力度。

必须创造良好的风险投资环境。在我国这样一个市场经济还欠发达、还处于工业化中期的发展中国家，建立符合国情的风险投资也必然是一项长期而艰巨的任务，政府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政府的支持应当根据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特点，坚持依法、适度、有效的原则，为风险投资的发展创造有利的环境，主要是制定并实施有利于促进风险投资发展的法律和法规。我在人大工作的十年期间，在制定有利于促进风险投资发展的法律法规方面，在我的文章里有叙述，《合伙企业法》、《公司法》以及最后的《企业所得税法》都有一些。

必须拓宽风险投资的蜕资渠道。我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能让风险投资家应该承担的风险转嫁给广大的公众投资者”，后来由于美国网络股的破灭，所以创业板就停下来了，但是停下来不是一个好办法，所以后来我提出了“小三步走”的战略，还是恢复原来的想法，先搞科技板块，但是条件先不降低；第二步再放宽条件，扩大板块；到第三步在把它独立成为一个创业板。我们本来叫科技板块，后来中央研究把它定为“中小企业板块”，2004年5月28日，中小企业板块在深交所启动。到2007年底，中小企业板块已经发行202家公司，总股本339.64亿元（其中流通股本126.66亿元），总市值10646.84亿元（其中流通市值3823.66亿元）。这一板块现已成为我国资本市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其成交金额约占深交所主板的10%左右，其上市公司的整体素质高于主板，以基金为代表的机构投资者持股比重已达30%以上。所以我认为中小企业板的推出取得了成功，而现在创业板的推出条件已经成熟，应该抓紧时机，迅速推出，这样必然会为我国风险投资的发展提供更多的动力。当然，我们推出的时候一个是要注意还是要有一定的门槛、一定的条件，防止鱼龙混杂；第二、要注意不要一窝蜂，还是要逐步稳步的推进，从中国资本市场的发展经验来看，还是要积极稳步推进，不断加强制度建设，提高上市公司的质量。当然，我也认为根据制度经济学的原理，是叫交易先于制度，我们不可能等制度全部完善了以后才进行交易，而是要在交易的过程中不断的完善制度。

下面我简单谈一下今后的展望。我认为中国的风险投资是面临一个很好的机遇，我们必须要抓住机遇，加快发展，这里有六点：

第一、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发展为风险投资的发展提供了动力。中国经济的发展引起了世界的重视，虽然中国的GDP只占世界的5%左右，但是我们对世界经济发展的贡献现在已经超过了20%。

第二、建设创新型国家目标的提出使风险投资更加受到重视。在全国科技大会期间，当时曾培炎副总理和我在那儿谈这个事，他说没有风险投资，创新型国家建设的目标可能就很难实现，说明国家领导人充分认识到风险投资的重要性。

第三、境外投资者的踊跃进入有助于中国风险投资的发展。刚才的数据上大家都看到了，境外投资者的比例是在逐渐增高的，外资的比例2001年是21.9%，由于风险投资的低潮，到03年降到了5%，04年15%。境外投资者的进入对我们发展风险投资有好处，但另一方面本土风险投资还需要进一步发展。

第四、有关风险投资的法律及法规日益健全，投资环境不断改善。随着《科学技术进步法》的推动，我本人在人大还建议过，应该再制定《风险投资促进法》，当然我现在离开人大了，这是十一届人大讨论的问题了。

第五、我国金融改革的不断深化有利于风险投资的进出和退出。

第六、世界风险投资处在不断的复苏之中，从2006、2007年开始，世界的风险投资，特别以美国为代表的风险投资在复苏，当然现在它的增长速度还不快，但我认为进入到复苏的时期，08年由于美国经济的放缓，包括次贷的影响和石油价格的影响，也可能会有下降，但是总体来说，机遇是很不错的。

面临的挑战我觉得也是四点：

第一、我国目前还处在从传统的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变的过程中，市场发育程度不足，政府职能还有待进一步转变，因此风险投资的市场化运作还会遇到许多困难。因为风险投资是市场经济高度发达下的一种工具，目前我们的政府职能还在转变之中，今天柳传志先生也来了，他这几年搞风险投资很有成绩，我特意邀请他来，我想企业对政府怎么样市场化运作可能有更多好的意见。

第二、我国目前还处在工业化的中期，主要是输出初级产品和制成品，资本和知识的输出还很少，（我有这么个观点，发展中国家发展有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输出原料，第二个阶段是输出制成品，第三个阶段是输出资本，第四个阶段是输出知识，我们目前还处在输出原料和初级产品制成品的阶段。另外一方面就是从一个国家的资本发展来看也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产业资本做主导地因为他要生产产品，大家都体会到我们国家的产业资本还是起主导的，像钢铁、石油都是产业资本。到第二个阶段是商业资本要起主导，因为你的产品多了要销售，所以要有商业资本，包括流通，这是大商业的概念，它要起主导，你看现在一些超市，工厂生产的产品放到超市卖，还不给钱，要卖出去以后才给你钱，甚至还拖延给钱的时间。到第三个阶段是金融资本起主导，现在发达国家是金融资本起主导作用，在我们国家金融资本目前还没有起到主导的作用，这就说明我们金融资本的实力和水平都比较低，所以会制约我国本土风险投资的效率和质量，特别是今年施行紧缩的货币政策，可能资金更会短缺，我曾经讲过紧缩货币政策一定要有保有压，有重点，不要一刀切，对于支持高科技发展的资金不应该压缩，还是应该保证。

第三、法制还简完备，不仅有关的法律法规商代进一步扩充和完备，在执法方面更加需要加大力度。我调研知识产权法的时候就深有体会，我们现在懂得知识产权的法官和检察官太少，所以他判断案子就有一定的困难，风险投资的案子也会碰到这一类的问题。

第四、缺乏人才，特别是既熟悉金融和法律，了解国情，又有较强管理能力的风险投资家。没有风险投资家就不可能发展风险投资事业，因为我们现在创新的科技人员还是不少，但是真正能够有本领把创新的成果通过各种手段变成产品、产业和企业的人还比较少。

几点建议：第一、加强制度建设，在发展中不断规范我国风险投资的发展。

第二、注意突出重点，引导我国风险投资服务于创新型国家的建设。

第三、营造创业文化，为我国风险投资的成长提供沃土。创业文化是非常重要的，这个文化既包括诚信，又包括鼓励创业、容忍失败，这次我们在《科技进步法》里特别有这么一条，就是要能够容忍失败。

第四、加紧培养人才，打造优秀的我国本土风险投资团队。我认为这是我们非常重要的任务，所以这次论坛还搞了一个培训班，也是希望能够不断的打造中国自己优秀的团队，我们要培养出能够和国外风险投资家一比高下的团队。

可以预计，在建设创新型国家宏伟目标的感召下，随着我国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及全面小康社会建设的推进，我国风险投资的规模必将逐步扩大，制度建设也会不断加强，我刚才说了这是我第十次参加论坛，我们的论坛可以说是越办越好，一个是规模越来越大，这次1500人，是历史上最多，影响也越来越广；另外，我们的论坛一直采用官产学结合的方式，既有政府官员，又有企业界的人士，还有学术界的人士，官产学界聚集一堂，大家可以充分的交换信息、交换意见，探讨进一步发展的途径；第三、我们这个论坛既有论坛，也有互动、项目对接，为需要资金的创新企业或者创新者和风险投资家之间能够有一个接触的机会，能够为他们创造合作的机会；第四、我们这个论坛一直坚持国际化的道路，不仅是国内境内，中国香港、中国台湾都有不少风险投资家来参加，同时海外，包括欧美日等其他地方的风险投资家来参加的也越来越多；第五、我们不断的扩展风险投资的领域，这次论坛的英文叫VC和PE论坛，实际上我们就是把风险投资从天使投资到创业风险投资，一直到并购上市阶段，甚至到上市以后的重组阶段，都可以包括在政府产业链里，所以它能够吸引更多的人士，同时也能够从更高的产业链或者供应链的角度来看待风险投资的发展。

我今年已经73岁了，现在已经不再担任民建中央主席和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了，所以我想我的历史使命也基本可以告一段落，我希望下一届论坛我不来做报告了，我就作为一个普通的听众，坐在听众席里，听更多优秀的风险投资家、优秀的学者来做报告，但是我确实还有一个愿望，就是深愿我国与风险投资有关的各界人士共同努力，争取在未来十年内使我国成为仅次于美国和欧洲的风险投资大国。

我就讲到这儿，谢谢大家！